康熙听了侍卫的复述, 也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面上的表情很难看出喜怒来。
这几年他身上的积威更重,也只有跟顾凝宸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侍卫退下后, 康熙转过头来,刚才板着的脸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容来:“你听完后, 觉得靳辅怎么样?”
顾凝宸听着就笑道:“我听着靳大人就是个好官, 不过我觉得不重要, 皇上心里只怕已经有了定夺。”
康熙微微颔首,推开船只的窗户往外看,指着外头对她说道:“两岸边缘的地方, 应该用淤泥把地面抬高了一些, 本来该是斜坡,如今都是平地。”
他不说,顾凝宸还真没发现这么细微的地方, 如今仔细盯着, 还真是这样。
土地边缘是自然形成, 当然是从高到低, 斜着下来, 然后慢慢淹没在河道里头。
所以发大水的时候,潮水就会轻易淹没到两边岸上的庄稼, 造成很大的损失。
如今抬高了一点,看着不多,却让小潮水的时候就上不了岸。
比如大雨的时候,河床抬高了一些,岸边也不会受到影响。
这位靳辅大人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特意让人把河道两边的边缘都用淤泥整理了一番, 只怕做事从来都深思熟虑, 不像是冲动莽撞之人。
尤其船只一直在走,岸边的边缘都是齐齐整整的,这花费的功夫可不小。
康熙看着心里就满意地点头,靳辅看来并没有让他失望。
走了一段路,康熙却忽然叫李德全,让船夫改道。
不直接走河道最宽的地方,而是走小道。
为了洪水泛滥的时候能够分流,靳辅也挖了不少小水道。
一来可以分流河水,不让水流堆在一起,淹没岸上的庄稼。
二来可以借此让河水流入内陆,让农人给庄稼灌溉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三来以前船只就只能在中间最宽敞的河道行走,深入一点的村庄和城镇因为没有河水都靠近不了。
如今开凿了一条小河道,他们的船只就能通过,然后用河运把货物送进去。
这样就不必水路转陆路那么麻烦,能直接从水路送货,既省钱又省时间,还给内陆深入的地方送货更方便,货物的价格也能下来一些。
不然又是水路又是陆路,这花费大,当然都摊在货物上面,让价格拔高,叫内陆不少人买不起。
而且很多新鲜的货物,路上时间越短,越是保鲜,存活也更多,更好运输,才能卖上价钱。
这也方便了内陆不少产出的新鲜瓜果和鸡蛋禽类等等,都能通过河道运输出去,价钱就不会被压得很低,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小河道实在好处多多,所以靳辅早早就上折子禀报康熙,得到允许后就立刻挖了起来。
当时也有不少朝臣反对,觉得这河道挖开那么多支流,虽说能分流河道在洪水时候的负担,却也挖得太多了。
随意改变河道,挖得七零八落的小道,是对河神的大不敬,会遭来灾祸。
顾凝宸听后心里嗤笑,这些朝臣为了反对而反对,真是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连河神都抬出来了。
他们怎么没想过洪水泛滥的时候,支流足够多,才能分流更多的河水。
平日没有洪水的时候,农人灌溉也方便,不用一遍遍从河边挑水回去?
不过群臣很多都没有亲自种过庄稼,哪怕跟着康熙去了每年的春耕仪式,也就那个时候做一做,却不如康熙真的在宫里圈一块田地来种。
不止一年,他每年都种,还带着小阿哥们一起种。
大臣们对农人每天需要去河边来回挑水十几二十遍的事自然不清楚,只觉得挖开太多河道的支流十分不妥。
顾凝宸都想建议康熙,让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臣到村庄来,给农人干活三天就好了。
让他们别去小河道灌溉,就在大河道这边来每天挑水,估计累得一天都要干不下去的。
她这么想,也给康熙这么说了。
康熙听得好笑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少大臣当初极力反对挖开太多的支流,哪怕后来人慢慢少了一些,却依旧有一些坚持反对。”
他每次看到弹劾的折子就开始头疼,不用看都明白这些大臣都是弹劾靳辅。
不如就按照顾凝宸的意思,让这些反对的大臣来这边帮农人干活。
顾凝宸还是心软,只说干活三天,按照康熙的意思,不干活一个月哪里叫干活了?
他寻思着以后定下规矩,叫吏部的人通知群臣,叫他们每年都要去伺候庄稼至少二十天。
可以不连续,比如就沐休的时候去,一个月就有两次,一年下来就有二十几天。
去掉冬天的时候,凑个二十天就可以。
如果每年这二十天不能做到,那么吏部就不会安排他们的职务,在职的也要停职。
什么时候做到了,什么时候再继续就职。
顾凝宸听得不由侧目,大臣们知道康熙这个规定,估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皇上就不怕大臣们作弊,说是去庄子上伺候庄稼,只在旁边看着不动手了?”
康熙就笑着道:“朕可以抽查一番,问一问就知道谁做了,谁没亲手做了。种田的事只问人,就能知道个大概,没亲自上手,一问就能出破绽来了。”
尤其他还是亲自伺候庄稼好几年的人,不比那些伺候庄稼多年的农人差,对庄稼尤为熟悉,又亲自伺候过庄稼,问上一两句就能清楚了。
每个人问那就太浪费时间了,康熙就每年随意抽取那么一两个人来问,谁要是答不上来,那头上的乌纱帽就暂时摘掉一段时间。
差事还是要继续做,但是这官职就待定。
什么时候这官员把庄稼真正伺候过,头上的乌纱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