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离了谢府, 回到自己府上,迅速吩咐亲卫备车,前往皇城。
领他进宫的, 又换了一个面生的小内侍。
上次那个小太监因对他不敬, 被淮王狠狠责罚了一通,调去做了夜香工。
别的宫人知晓此事,如今只要镇北将军府的人,无论是谁, 他们都不敢再有怠慢。
小内侍点头哈腰,一路小跑跟在林策后面,态度恭顺几近谄媚。
“宁大人不在宫里。他一早就出了宫。去了哪小的不知。”
“淮王殿下已经起床。但殿下每日晨起, 都要沐浴小半个时辰,此时不知更完衣衫没有。”
“劳烦大人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即刻去给您禀告。”
林策在永泰宫正殿坐了没一会,周则意听到禀报, 即刻赶来。
他刚出浴,一头青丝还洇着阴冷水气, 身上也四溢一缕冰寒。微红的眼角给本就多情秀媚的桃花眼更添一缕妖丽。
见到林策,他的态度比方才的小内侍还要殷勤。
“吃过早点了吗?宫里有燕窝鱼翅芙蓉糕水晶虾饺……”
周则意絮絮叨叨报了一大堆菜名, 一气呵成比酒楼里报菜谱的店小二还熟练。
林策不耐烦打断这个不知哪来这么多话的话篓子:“吃过了。”
周则意一脸失望继续询问:“那喝口热茶?你喜欢什么,龙井?竹叶青?雪芽?”
林策莫名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不必了。”他决然婉拒,又随口问上一句:“你早上用冷水沐浴?”
周则意耳根一红, 不敢说:因为梦到他,情火焚身燥热难耐。
一旁的鹤生插了句嘴:“殿下每日早晨,都要在冷水里浸泡小半个时辰。往前一段日子还好, 如今已入深秋, 清晨天凉, 寒气入骨容易感染风寒。”
“我怎么劝殿下都不听,徐校尉,殿下听你的话,劳烦你帮忙劝两句。”
林策还未来得及说话,周则意已诚恳道歉:“我以后不会了,一定注意爱惜身体,绝不让你担心。”
林策:“……”
他本想说,京城气候宜人,秋日天气凉爽,并不寒冷。
周则意喜欢冷水沐浴,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朔方军营,将士们沐浴不便,有时为了图方便,即便大冬天也直接在河里泡。
周则意年轻力壮,哪用得着这么娇惯,用凉水锻体也好,没想到……
罢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和自己无关。
闲话说完,他瞥了一眼鹤生。
周则意会意,吩咐鹤生退下:他和徐如有话要单独谈。
鹤生退出大殿后,林策单刀直入:“宁越之应当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告知于你。”
周则意点点头:“越之今早又带人去了昨晚事发之地。”
昨夜灯火黯淡,又事发突然,说不定会漏掉一些线索。
宁越之带人重新勘察现场,追捕杀掉凤竹的凶犯,再去廷尉府让仵作详细检查凤竹尸身。
凤竹虽已身死,经验丰富的仵作或许能从他尸体上找到指明幕后主使的蛛丝马迹。
无论出于职责所在,亦或个人感情,宁越之想要迅速揪出主谋的心情不输于任何人。
只是周则意没想到,宁越之平日朝林策献媚邀宠,竟然真能说动林策,派徐如出手相帮。
早知如此,他昨日也该一同前往,和徐如共同行动。
宁越之虽然心急,做事依然有条不紊,无须林策操多余的心。
他不再多问,朝周则意讲述方才去谢信府上和谢信以及钟誉相谈的一切。
周则意语气略微不悦:“你相信谢信的话?”
谢信想当挟天子令诸侯的权相,是他稳坐龙椅最大的对手。
更令他讨厌的是,谢信看向徐如的眼神过于粘腻炙热,他感觉的出来,谢信对徐如没安好心。
“若真是谢信所为,你觉得以他的谋略,能这么容易被人查到?”林策冷声道,“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明显有人想嫁祸于他。”
周则意不置一词。
“我知道你想趁此机会削减谢信的权势,”林策眉头微皱,“但你别忘了,谢家百代积累,早已枝繁叶茂,没那么容易对付。何况钟誉还在京城,你想动谢信,便会同时得罪谢家和钟家。”
“镇南军要是闹起来,你得不偿失。”
即便十多年前,安平长公主手握大权,定国侯统领南昭四境兵马百万雄师,也没能动得了南阳谢氏分毫。
更别说如今镇南军已完全归于钟家之手,周则意一个亲王,根本无法调动。
“你目前该做的,和谢信联手,追查真正的幕后主使。”
周则意蓦然一怔。他的想法又一次被徐如完全看穿。
他在徐如面前,仿如赤身一般,所有心计都被看破,没有一点遮挡。
他非但不觉羞赧,更不恼怒,反而毫无任何负担般舒心畅快。
徐如是他的清风明月,在徐如面前,他是最真实坦荡,最恣心惬意的周则意。
徐如对他的劝谏说得一字不错,他从善如流点头:“都听你的。”
林策疑惑看了周则意一眼,不知他究竟在高兴个什么劲。
不过周则意胸有城府,有自己的计谋,也不刚愎自用,并非一件坏事。
“谢信和此事无关,凤竹尸体上不一定能找到线索,”林策话音顿了顿,“……杀凤竹的人武艺高强,想找到他,恐怕更难。”
“藏在宫里的内奸事关重大,一定得揪出来。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周则意受宠若惊,怔然片刻,随后嘴唇张阖,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想说。
林策最烦他这个模样,一个身长九尺的男子,比他还高上半个头,偏偏生了一双横波潋滟的多情桃花眼,动不动一副含冤受屈的小媳妇姿态,看得他心烦。
他宁愿周则意在“林策”面前那样心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