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隔着不近不远五条街, 便是广湘王周翰的府邸。
广湘王承袭了亲爹的爵位,但封号只是一个郡王。宣武帝意外驾崩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能有坐上龙椅的机会。
他自小和世家公子混一块儿, 举手投足皆显皇族的风范气度, 但也沾染了世家纨绔的恶习——贪恋美色,喜欢寻花问柳。
自从几个世家子弟在他的酒宴上出事, 那些世家豪族天天上门讨要说法, 令他心烦意乱。
被堵着出门不便, 更怕遇到以前认识的世家纨绔,不敢去章台, 他只能在府中搂着一众美貌侍妾, 埋头喝闷酒。
时间方才上午, 刚起床没多久, 又叫来几个侍妾,在园中白日宣/淫。
这时门房忽然来禀:淮王上门拜访。
周翰半醉的酒意瞬间吓醒, 赶忙吩咐随侍将淮王迎进来,并迅速重新摆好一桌酒宴。
周则意被请到王府内院花园的时候,周翰已经设宴等候。
还特意选了几个最美貌的侍妾, 专门伺候淮王。
宁越之跟在他身后, 周翰见了,愣了一瞬,回过神后同样热情招待, 不敢怠慢。
只是场面有了几分尴尬。
众所周知, 这个执掌内廷的散骑常侍, 是个去势的宦官。
见到正常男人有美姬环绕, 可以享受人间乐事, 虽不知他是什么心情,必然好不了。
周翰忍不住暗骂自己的手下,还是这么饭桶,为何不告诉他,宁越之也来了。
他要早知道,绝不会让这些侍妾留在花园里。
不幸中之大幸,宁越之神色自若,并未露出丝毫的阴怨或者不满。
周翰稍稍松了口气,同淮王寒暄。
“淮王大驾光临,”他并未直接询问周则意为何突然来自己府上,只热情待客,“正好,尝尝本王方才刚开封的齐云酒。”
他一边说着这坛十年陈酿的美味,一边给侍妾打眼色。
侍妾们会意,给淮王斟酒,不住往他身上靠。
周则意对这几个身着薄纱,大片雪腻肌肤裸/露在外的妖娆美人没有任何兴趣。他弯着手肘将人抵开,冷漠眸光毫不掩饰嫌弃之色,一身幽寒令人不敢再靠近。
侍妾们涂着霞红胭脂的脸顿时有些泛白。
宁越之略带玩兴地看着,暗藏几分私心,心道淮王殿下为何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美人计对淮王全无作用,周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朝他和宁越之敬酒。
周则意酒也不受,淡漠神色昭然表明,他根本未把周翰放在眼里。
周翰受了冷眼,心情自然不太愉快,可惜他如今没有了世家的支持,已然失势,又有求于淮王,只能强颜欢笑,加倍地曲意逢迎。
宁越之见情势差不多,朝周翰扬起嘴角:“今日来殿下府上,有件东西想请殿下过目。”
“只是怕打扰殿下雅兴。毕竟殿下看了,今日和美人享受风月的兴致就没了。”
这番阴阳怪气的嘲弄,周翰如何听不出来。
但他不能发作,更顾不上发作。他想继续装出一副安之若素的姿态,却没了往日那份游刃有余。
“宁大人,要给本王看何物?”
宁越之从袖袋里拿出几页薄纸。
王府侍从急忙接过,呈给自家殿下。
周翰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他噌的一声,从座椅上弹起,愤怒又惊恐:“皇弟,这,这不是我做的!”
“是谁,是谁盗用了本王的印章!”
刚说完,即刻改口:“这是假的!一定是有人伪造了本王的印鉴。”
“皇弟,宁大人,这张单子,你们,你们从何处所得?”
这几页薄纸,正是周则意等人从私铸军械的地洞中找到的那几封密信。
周则意眸色依旧淡漠,沉默不言。
宁越之嘴角微勾,笑而不语。
“是皇叔?!”周翰乍然反应过来,“一定是恭王干的!他想把一切罪责,全都栽赃到本王头上!”
“周和!这人心肠竟阴毒至此!他装了二三十年的宽厚弘毅,满朝公卿都看走了眼!”
宁越之不痛不痒笑道:“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若非突如其来的帝位之争,大家也不知恭王殿下的厚貌深辞。”
周翰陡然沉默。当荣登大宝的机会忽然从天而降,为了当皇帝,什么卑鄙龌龊的手段用不出来。
短短两个月,他那个忠厚闲雅的皇叔,已经和以前判若两人。
“皇弟,宁大人!”他愤怒又惊惶,手中紧捏几页纸,在半空中抖个不停,“私造军械并非我所为,二位一定要信我!”
“淮王殿下既然把这几封密信交给殿下,而非在江山殿里,在满朝公卿面前拿出,自是相信,殿下受奸人所害。”宁越之事不关己,神色悠懒和善,“殿下只需将此物毁去,这事牵连不到殿下。”
“毁,毁去?”
淮王将此信件交给他,便是摆明态度,自己站在他这边,打算助他躲过这一劫。
只是光毁去手里这几封,能有多大用处?
恭王既然能伪造印鉴和笔迹用来栽赃,那他想怎么写就能怎么写,想伪造多少就能伪造多少。
周翰再次朝淮王和宁越之求救。他没了世家支持,又和吴王交恶,此时还有能力帮他洗清冤屈的,唯有淮王。
宁越之笑问:“殿下往年和恭王时有往来,府上可曾留有恭王的书信,笔墨,丹青一类?”
周翰眼眸忽的一瞠:“宁大人是想……”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翰瞬即会意。宁越之要从他这里获得恭王的笔迹和印鉴。
宁越之步步撺掇:“恭王厚貌深辞,但二三十年,不可能始终装得言行如一。殿下可否透露一二,哪怕只是道听途说也可。”
道听途说,等同于无中生有,胡编乱造。
宁越之要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