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宴上所有奉上来的酒水吃食,你都要私下验过再呈上。还有兽炉中所用的熏香,也要换成咱们自己的东西。”
“是。”
流萤回道,“已提前交代过李浮了,入席后,奴婢会再提醒他一遍。”
蓬莱苑的防备不如宫中严密,宴上鱼龙混杂,多点戒心总没错。
主仆正说着,忽闻徐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赵嫣手中还握着温烫的袖炉,余光瞥去,只见斜生出宫墙的梨花下,闻人蔺单手捏着缰绳驭马而来。
大玄以玄红一色为尊,他今日亦穿的一身红底的常服,颜色比官袍款式更深,是鲜血染就般的暗红色,既勾勒出他肩阔腿长的矫健身形,也衬得他的面容比平日更加霜白清俊。
是了,父皇让他在宴上挑选合眼缘的贵女,自然要穿得打眼些。
赵嫣侧身避开视线。她昨日收到了华阳来的回信,是时兰以“长风公主”的名义写来的,说是感谢宫中来使挂念,太后娘娘在华阳行宫一切安好……
这信写得委婉,暗指确实有人在暗中打探华阳的事。
闻人蔺近来神出鬼没,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再联想他三番五次提及“长风公主”,赵嫣猜想他不会善罢甘休。
难怪从昨日起,这眼皮便跳个不停。
思索间闻人蔺已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梨白如雪,在他靴旁翻飞。
赵嫣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迎向刚落轿的周及。
“周侍讲来得正好。昨日所学的簪花礼节,孤尚有一处不太确定,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说罢,她从侍从奉来的托盘中取了一朵层叠绽放的十八学士①。
如此,便自然巧妙地避开了与闻人蔺撞上。
闻人蔺脚步未停。
小太子素来打扮雅净,常服以雪色、杏白居多,今日却难得穿了一袭浅绯色的罗袍,鲜丽的颜色让其整个人都明亮起来,连眼尾的泪痣都带了几分娇艳。
而此时,她颇为勤勉地捧着一朵层叠绽放的白茶,根据周及的提点不断调整姿势,眉眼间尽是浅浅笑意。
“十八学士”的花瓣与她的指尖相比,竟不知哪样更为洁白。
闻人蔺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缓步越过那言笑晏晏的两人,上了石阶。
他这一趟,可不是为太子而来的,没心情逗猫。
擦身带起的凉风转瞬即逝。
赵嫣闻到了闻人蔺身上那股极淡的木香,还夹杂着一丝之前未曾嗅过的气息,像是……严冬时节冰雪的清寒。
“殿下?”周及唤了声。
赵嫣回神,糊弄道:“多谢周侍讲,孤已记住了。”
“利用”完周及就走,似乎也不太够意思,她便将手中的白茶递了过去:“这个,就当酬谢先生。”
簪花宴,储君赐花乃是莫大的恩赏,不可拒绝。
周及便伸手接了,道了声:“多谢殿下。”
那朵白茶躺在他温润的指间,倒也与他的气质颇为般配。
赵嫣满意离去。
周及看着她轻松的背影,脑中浮现出熟悉的一幕。
华阳行宫桃花如霞,灵动娇艳的少女随手折了一枝蓓蕾递过来:“春色正好,闷在书房中实在可惜。小周先生不要这般固执嘛,送给你!”
微风撩动青衫,周及对猝然浮出的记忆感到疑惑。
明明声音截然不同,性子也天差地别,他为何会觉得眼前之人仿若旧识?
看来自己这脸盲之症,是越发严重了。
赵嫣没料到,前来赴宴的女眷还挺多。
除了各家选送上来的未婚贵女,闲来无事的后宫娘娘也聚集在东北角的揽芳阁中,登高赏花,远眺盛景。
赵嫣一经出现,席上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投射过来。
在一众青蓝袍服的恩科进士中,东宫太子那身绯色绣金的罗袍便格外抢眼,更遑论他还生有一张祸水般雌雄莫辨的脸!
如此出色的容貌,纵观全席男子,也就肃王能胜一筹。
但肃王位高权重,喜怒无常,并非容易接近之人。贵女们多少受父母长辈训导过,自然不会傻到以身饲虎。方才郭尚书家那个不自量力的女儿鼓起勇气去“偶遇”肃王,也不知在画桥上,那肃王浅笑着与她说了句什么,郭家嫡女不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手脚冰冷颤抖,宛若失魂……
她们看在眼里,便彻底绝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太子殿下不一样。
他矜贵漂亮,见之可亲,身量纤弱而不萎靡,是极能激起女子心中母性与怜惜的。
年纪小算得了什么问题?姐姐们可以!
贵女们正是怀春的年纪,纵是有帷帽垂纱遮面,也难掩脸红心跳。
赵元煜站在门洞的阴影下,看着远处受尽美人青睐的太子,阴柔刻薄的脸也染上浓重的阴暗。
“那贱-人怎么还没来?赶紧把东西呈上去!”
他几乎咬着槽牙催促,迫不及待要将赵衍拉下神坛,连同东宫的尊严一起踏成烂泥。
小太监不敢违逆,打着飞脚跑去传话。
另一边,赵嫣耐着性子,含笑同每一个前来跪拜问礼的恩科进士点头致意。
礼部冗长的开场辞过后,终于捱到了御赐簪花的流程。
两排宫女鱼贯而入,奉上托盘中早已准备妥当的金银绒花。
按照大玄旧制,状元、榜眼、探花赐金叶绒花,其余进士则赐银叶绒花。太子当亲自将花簪于他们的纱帽一侧以示圣恩,连用何姿势拿花,用何角度簪花亦有严格的规定。
赵嫣捻起状元的金叶绒花。
这花极为精巧细致,仔细嗅来,连香味也做得十分逼真。
赵嫣并未多想,按礼制将花别在了那年纪能当她爹的状元郎帽上。
状元郎感激涕零,三跪九叩方退下。
好不容易赐完了花,还未到开宴的时辰,礼部便呈上清雅的舞乐以供新贵们消遣。赵嫣胸部闷得慌,便去廊下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