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一个与之形似的少年。
曾几何时,柳姬与赵衍也曾于此执子对弈,嬉笑调侃。
“赵衍,你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身边一个伺候的美人也没有?”
她大剌剌盘腿坐着,喋喋抱怨,“害得我整日只能对着你这张小白脸,好生无聊。”
赵衍将外袍松松照在单薄的肩头,温声道:“美人没有,不过孤有个孪生妹妹,甚是漂亮可人。”
“有多可人?”柳姬两眼放光。
赵衍手抵着下颌沉思良久,方慢吞吞道:“嗯……和孤一样。”
柳姬作势要打,赵衍却愉快地耸肩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得天昏地暗。
柳姬终是不忍,悬在半空的巴掌终是轻轻落下,改为给他抚背顺气。
“既是这般疼爱,为何不护在身边?”她问。
赵衍气喘吁吁地摇头。
“孤体弱无能,常惹她生气厌恶。何况东宫并不安全,孤不想……将她拖入泥淖中。”
“她厌恶你?那你还这般挂念着她。”
赵衍只是摇首笑笑:“我知道嫣儿说那些都是气话,因为她一心虚,便喜欢气势汹汹地反问回来。譬如‘谁稀罕你的东西’‘谁担心你了’……说完气话又会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后悔,嘴硬心软的模样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他眼中全是兄长的宽厚温柔,应允道:“下次有机会,定然引荐你们认识。”
柳姬没有等到他的“引荐”,倒是记住了赵衍嘴里那个一心虚便下意识反问的小姑娘。
可怜的小公主与她一样,都被剥夺了原本的身份和姓名,顶替别人坐在了摇摇欲坠的东宫危椅上。
“那么你呢?你为何在意太子的死因?”
柳姬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我听赵衍说过,你似乎很讨厌他。”
那极低的“讨厌”二字,如同细针刺痛赵嫣心中最脆弱之处。
她蜷起了手指,上等的衣料在指间起了褶皱。
“是,我讨厌他。”
她低声道,“讨厌他背负那么多人的喜爱与希冀,而我再如何努力也从不被认可。讨厌他明明脆弱得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却还总想着去照顾别人……”
仅是一瞬,她低垂的眼帘重新抬起,眸光澄澈坚定。
“可那又怎样?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兄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
低柔的嗓音如珠玉落盘,掷地有声。
柳姬微张唇瓣,久久不语。
赵嫣以为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不由轻叹一口气,起身离去。
“王裕在沧州有田产。”
身后蓦地传来柳姬低沉的嗓音。
赵嫣诧异回首,见柳姬拍了拍指尖的碎屑起身。
“我知道的并不比殿下多,既然目标一致,与殿下合作也行。”
柳姬环顾承恩殿,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行动自由。日日禁足屋中,我已是待到厌烦了。”
如云开见日,柳暗花明。
赵嫣拢袖一笑,轻而郑重道:“当然。”
转眼便是一年岁末,除夕在满城烟火的热闹中如期而至。
梁州牧带着数以百车赏赐搜刮而来的珍宝满载而归,厉兵秣马。而朝廷扬汤止沸,围城之急解了不到半月,宫中已是歌舞升平。
除夕家宴,皇帝并未出席。
赵嫣与那几个妃子及未出嫁的公主不熟,索性寻了个借口提前回了东宫。
沐浴洗去一身的疲乏,赵嫣只在发尾松松地绑了一条君子发带,裹着厚重的狐裘出来,便见一袭绯衣的柳姬提着一小坛罗浮春②迎面而来。
“殿下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
她解除禁足后便恢复了以往的随性,来去自由。此时未施粉黛,五官竟比涂脂抹粉时更为英气清晰。
一提起家宴上所闻,赵嫣便心觉烦闷。
“那神光教国师又借着占卜天机的名义,怂恿父皇大兴春社祭祀,以求苍天庇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她恹恹道,“劳民伤财不说,春社祭祀正巧在上元节。这下我连花灯也没得看了。”
无需端着名为“太子”的伪装时,她总爱以“我”自称,仿佛昼夜之中也只有这会儿能做回自己。
柳姬眯了眯凤眼,食中二指勾着酒坛晃了晃:“陪我喝酒去?罗浮春,甜的。”
赵嫣嗅了嗅空气淡淡的甜香,宴会上本就没动几口的肚子开始咕噜响起来,眼波一转,颔首笑道:“悄悄的,别让流萤知晓。”
柳姬亲昵地去勾她的肩,手臂抬起来方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娇俏的少年已然不是当初的赵衍了。
便不着痕迹放下,别过头哼道:“你倒是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我这张脸,你舍得下手?”
赵嫣不动声色地揶揄回去,又问,“沧州那边,王裕可有下落?”
“暂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与巡逻的宫侍看来,就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人。
积雪自屋檐坠落,远处中升起红黄蓝紫的光束,在黑蓝的夜幕中炸开朵朵荼蘼。
直到烟火完全绽开了,震耳的砰砰声才相继传来。赵嫣停下脚步,朝着廊庑尽头望去。
流萤独自坐在石阶的阴影中,仰头望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出神,身上落着色彩斑驳的烟火余光。
除夕夜放恩,其他近身服侍的宫人都去偏房吃年夜饭了,赵嫣好不容易才说动流萤休息两个时辰,却不料她一个人坐在此处,剪影萧索而孤寂。
赵嫣想了想,朝流萤走去。
“流萤姊姊在看什么呢?”
听到身后动静,流萤忙按了按眼睛回头。
烟火升空而起,璀璨的光芒下,她的眼角泛着微微的红。
那一瞬,赵嫣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将狐裘下摆垫了垫,坐在流萤身边。
流萤惶然欲起身,涩声道:“石阶寒冷,殿下万不可坐于此。”
柳姬皱眉将流萤按回去,也跟着坐在了流萤身侧。“太子殿下”与“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