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交待了,夫人不必作诗文,可直接入内。”
解夫人微颔首,抬脚往楼上走去。
她的出现,显然是令人意外的,一时不少女卷皆围上前去寒暄行礼。
今日来的女卷除了先前受邀而来的段氏母女及姚夏等人之外,也有之后结伴同来的,其中有真心喜欢诗词的,也有抱有结交之心的。
但女卷到底是少数,二百余人不过占了数十而已,此时这动静便远远比不上一个时辰之前,褚太傅忽然出现时的轰动。
但段氏并未上前寒暄。
魏妙青更是暗暗皱眉。
两三年前,母亲曾带她参加过这位解夫人的诗会,她彼时十三四岁的年纪,追着只蝴蝶不小心跌进了花丛中扎伤了手掌,便惹了这位解夫人的训戒。
板着脸说什么她身为魏国公嫡女,性情却过于跳脱,若不加以约束,日后怎堪为大家之妇云云。
一片听来委婉善意的附和声中,母亲疑惑地说了句“不对,还未入夏,怎就有知了蝇虫聒噪”,然后未理会那位解夫人沉下去的面孔,拉着她掉头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母亲说出八字箴言——早知如此,狗都不来。
自那后,那位解夫人再未邀母亲去过诗会,平日里她与母亲也会避开这位好为人师的解夫人。
但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撞上了。
一见到对方,魏妙青眼前就浮现那日被当众训戒的画面,羞恼而又忿忿:“母亲,咱们回去吧?”
“回去作甚?”段氏瞥一眼那年纪大她一辈的解夫人,道:“咱们可是持请柬来的正经贵客,作甚要避开这些不请自来的人?”
魏妙青一想也对,当即便又坐直了几分。
天下女子之师,名号倒是大得很,可常岁宁特意给了她阿娘请柬,却没想到要给这位解夫人送一张呢!
魏妙青想着,便下意识地看向常岁宁,忽然就觉得对方顺眼许多。
见到了人来,常岁宁便也起身,走到那位解夫人面前,施礼之际,道:“久闻解夫人大名。”
解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这几乎是她出宫后的习惯,她会打量甚至审视每一位出现在她眼前的女卷,而后在心中给出评价。
而同她之前见过的众多女卷相比,面前这个,很有些不同,与她想象中的也不同。
她的想象,源于她所听到的——
蛮横,哗众,不安于室,京师第一美人。
皮相骨相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衣着装束并未花太多心思,面上连脂粉痕迹都不见,毫无凋饰。
施礼时抬起的那双手,未蓄甲,甚至有薄茧。
而同这些外在之象相比,更让她留意的是这少女的气质态度。
见她来,没有惶恐,没有欣喜自得,也没有忐忑不安。
什么都没有。
解夫人收回视线,看向四下文人喧闹之象,含笑道:“听闻今日骠骑大将军府的常娘子在此大办诗会,我不请自来,只愿未曾扫了诸客雅兴才好。”
若是寻常“识趣”的小娘子,自当这话该如何接,无非是为未曾送去请柬而赔个不是。
或者说,这话抛出来,便是给常岁宁这么接上一句的机会,以全双方体面二字,她得了被晚辈敬重的体面,常岁宁则得了身为晚辈懂事谦逊的体面。
但不巧的是,常岁宁从来不认为无条件的自贬谦逊是值得传扬的美德。
若她哪日自贬谦逊了一下,那必然是装的,且有利可图。
“本只是场拜师宴而已,机缘巧合之下才成了诗会——”常岁宁转过头,交待一名仆从:“带解夫人入座。”
仆从应“是”,与解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那解夫人被请去入座,常岁宁则回了自己的位置,魏妙青颇讶然:“她竟将人晾一边了?”
“破例将人请了上来,又客气招待了,如何叫晾?”段氏道:“照此说来,今日这楼中众宾客,岂不个个都被晾着了?”
魏妙青小声道:“可那解夫人脑子与常人不一样啊……她每到之处,不都是被主人家围着的么?”
“那就没法子了。”段氏轻叹口气:“谁也没求她来啊。”
解夫人坐下之际,扫向那道少女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澹的不喜——与传言果然相符,倒不曾冤枉了她。
待看向那些紧跟上常岁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女郎们,更是微皱了眉。
此时,她身侧的仆妇压低了声音,语含请示:“夫人……”
解夫人目色微冷,微颔首。
她本也不想出此下策,但如此异类,显然不会服谁管教,且其这般张扬行事,长此以往,必乱京师女子之风气。
……
宫中甘露殿内,圣册帝也听闻了登泰楼今日盛况。
“京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的诗会了,不是坏事。”圣册帝坐于龙桉后,搁下朱笔之际说道。
盛世方有盛况,她自然乐见盛况。
但也需分哪种盛况——
若今日组织这场诗会者,是朝中哪位官员或宗室中人,她自然无法乐见。
一位小娘子的拜师宴,成就了这场诗会,便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忌讳的一切。
倒非她自身为女子,却轻视女子,忽视女子,不以女子作为威胁——正因她是女子,更深知女子行事之不易。
纵是她走到了今日,前路仍是未知的。
她坐上这个位置,是在步步为营之外,又得遇天时地利人和……
她这一路走来,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任何女子无法再试图借鉴模彷的。
纵有格外出色的女子出现,也无法再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故而,她大可以赞赏的态度,去看待这场颇有包容之气的诗会。
“众文士齐聚一堂,实乃少见之盛事。洛儿便代朕去看一看,今日可有什么好诗词文章出现。”圣册帝交待明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