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关户部的奏疏题本悉数暂扣,就说事发突然,来不及核实情况,不方便扰乱朝局,待数日之后,再行呈递。”
徐景昌一身绯红色官服,坐在通政司正堂,幽幽说道。
胡俨怔了下,低声道:“咱们通政司历来没有扣押奏疏的权力,更何况涉及到了督察院、六科,就连翰林院国子监的清流都上书,万一……”
“不用管他们,你去告诉吴山,给锦衣卫纪纲带个话,剩下的都不用操心了。”
胡俨又是一愣,随即用力点头,匆匆下去。吴山比他清楚这里面的门道,遇到大事,不能瞒着天子,这是第一条。
但是也不能什么都甩给皇帝,不然把你放在朝中,又有什么用?
真当通政司是传达室啊,即便是传达室,也要替领导考虑,不该放进去的,绝对不能放进去。
通知锦衣卫,就等于告诉了朱棣,而锦衣卫虽然能监察百官,但是他们属于单独运作,只属于天子。
私下里查了什么,可以不经过三司。
这就给所有人都留了回旋的余地。
不然通政司把这么多朝臣的奏疏递上去,朱棣要是没有表态,朝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吗继续上书,或者去左顺门请求陛见,更要命的还能敲响登闻鼓,叫朱棣直接出来。
这些状况一个比一个遭,所以当徐景昌知道了这件事,第一步就坐镇通政司,先把事情给压下来。
正在这时候,姚广孝也来了。
徐景昌发现老和尚的脸上也有一丝忧虑,因为就在刚刚,朱棣请他过去,就提到了教导皇子的事情。
此时的姚广孝俨然朱高炽的师父,徒弟出了事,当老师的也没法置身事外。
“徐通政,陛下也任命你当了太子詹事,这一次靖安侯王忠狂妄大胆,目无朝堂,逃脱税款在前,冲撞官署在后,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他。索性就拿他祭旗,给殿下立威。你现在就把弹劾王忠的奏疏递上去。”
徐景昌微微一笑,“少师,请恕我不能答应。”
姚广孝一怔,“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忌惮王忠的势力,不愿意出手?难得,你徐通政还有害怕的人。”
徐景昌笑容不减,“少师,你给我用激将法不管用,王忠属实可恶,但是这件事背后,有更可恶、更歹毒的家伙。你也不想大殿下被坑吧?”
姚广孝微微皱眉,半晌无言。他的水平绝对是顶尖儿的,朱高炽第一天观政,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是有人暗中安排。
只不过王忠跳了出来,就不得不先拿他动手,至于剩下的事情,以后再慢慢算。
这也是姚广孝在四年靖难之中,参赞军务积累的经验,先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但是对于徐景昌来说,却不是这么看。
“少师,我在通政司好几个月了,也算是积攒了点经验,要让我说,只有朝廷这艘船,是从上面开始漏水的。你替我盯着通政司,我去帮着殿下摆平这事。”
姚广孝略微皱眉头,他倒是不怀疑徐景昌的本事,只不过这小子如此主动,还是让人有点意外。
“那就有劳徐通政了。”
有姚广孝盯着通政司,徐景昌抽出了空闲,摇摇晃晃,直奔户部,一路上徐景昌也在盘算着,到底要怎么说。
他在签押房顺利见到了尚书夏原吉。
“夏原吉,我日你仙人!”
徐景昌见面,破口大骂。
这一句话都把夏原吉闹愣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叫夏原吉吗?
王忠骂我,你小子也骂我!
夏原吉豁然站起,怒目圆睁,就要骂回去。
哪知道徐景昌比他反应快多了,“你他娘的算计殿下,你有本事冲着我来!走,跟我去找皇后娘娘评理去!”
听到皇后娘娘,夏原吉无语了,那是你姑姑,就算我有理也讲不出来。
“徐通政,你不要无理取闹。”
徐景昌呵呵一笑,“我无理取闹?姓夏的,王忠偷税的事情,你事先知道不?”
夏原吉眉头微皱,“略有耳闻,不过……”
“不过什么?你等着殿下观政,急吼吼拿出来,还把殿下叫走,跟你一起去查税,你让殿下给你当马前卒,去对付靖难勋贵。你阴谋挑起殿下和勋贵的冲突,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敢左右储君,你太恶毒了,大明朝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奸佞!我真应该把你给砍了,免得你祸国殃民,为祸天下……”
“你等会儿!”
夏原吉被这一套指责弄蒙了,“徐景昌,你不要含血喷人,你这是诛心之论,无中生有,穿凿附会,深文周纳……你,你才奸佞!”
徐景昌冷笑道:“好啊,你说我是奸佞,那咱们就去陛下那里辩驳,你看看陛下相信谁的!”
夏原吉嘴唇都气得青了,整个朝堂,就没有徐景昌这么可恶的东西。
“我去收取财税,是陛下准许的,你通政司也知道,殿下来观政,让他看看财税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做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结果靖安侯王忠仗着酒醉,跑户部大闹,当众辱骂我,殿下就在旁边作证,我身为朝廷重臣,被人如此羞辱。你反而来找我撒泼,徐景昌,你什么时候跟靖难勋贵勾结在一起,你党同伐异,都到了不问是非的地步吗?”
冷静下来的夏原吉也不是吃素的,这帽子扣的,一点不必徐景昌弱。
徐景昌嘿嘿一笑,突然一屁股坐下,然后拉着夏原吉,让他也坐下。
“我懂你的心思,老夏啊,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眼下商税执行了好几个月,尤其是到了年底,增速放缓,眼瞧着遍地是钱,就是收不上来。所以你想杀鸡骇猴,又把殿下拉过来,想要借着他的名头,压制百官勋贵,尽快把这事落实下去。”
听到这里,夏原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