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摇在第二天清晨见到了太清观的观主, 也就是道士协会的会长。
因为不敢放恶鬼离身,担心自己睡熟了恶鬼就会离开去到外面无意识杀人,他用之前从老道那里拿的拴鬼红线将一端系在恶鬼的腰上, 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将恶鬼抱在怀里睡觉。
这样对方若有异动他也好及时发觉。
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下意识将嫁衣恶鬼的脑袋往自己胸膛按了按,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你醒了啊。”
姜摇一惊,回过头去。
只见自己床边坐着一个仙风道骨身穿一身青色衣袍的道长, 道长发须皆白, 嘴角含着十分亲和的笑意,正和蔼的望着他。
整个人透着从容不凡又历经沧桑的气度。
他意识过来这应该是昨天两个真人口中的陵天师,连忙从床上起身, 将被子盖住身边的恶鬼,然后自行摘了红线, 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后像模像样对对方行了一个礼,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青袍道长将他扶起来,说赵家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姜小道友实在是少年英才,仅凭一人之力就做不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姜摇觉得这个陵天师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但他又说不出来,他斟酌了一会儿说:“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力量, 是因为我师父的帮忙还有我的……伴侣。”
如果没有师父给的那张引雷符和那瓶先祖精血,如果没有红红, 他筋疲力竭之下很难从赵家走出来。
青袍道长又是一笑:“只要作为道士,便离不开天地与外物的帮助, 没有谁能空手对付那么多的鬼与人, 姜小道友不必谦虚。”
姜摇住在这里始终不习惯, 想尽快解决掉红红的事然后回家,于是随意回应了青袍道长几句后便主动开口道:“观主,我们什么时候商讨关于红红的处理方式?”
没想到青袍道长回复说不急,现在赵家事件的始末还在审理当中,需要几天以后审理出来才能商讨关于如何处理恶鬼,要他再休息几天。
姜摇沉思片刻,倒也接受了这个解释。而且来到道士协会的待遇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他以为来到道士协会后会立刻被收押,被迫与红红分别,没想到来了对方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大概是因为赵家发生的事,他们觉得他有功劳,才这样对待他?
“那我可以问一下,到时候大概会有几种处理方式吗?”这样他也好提前做准备。
青袍道长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下温温和和开口道:“一只恶鬼的威胁程度,想必姜小道友也心知肚明,他若杀了人,我们便会用尽手段让祂魂飞魄散,若没有杀人,我们则必须将祂重新封印回地下,以防后患。”
姜摇抿唇:“别无他法?”
青袍道长:“别无他法。”
“若是这个社会是人的一具躯壳,那恶鬼就是不安定的癌变因子,鬼与人不可共存,鬼是邪恶阴毒之物,只有将这个隐患抹平掉,才能保证安稳。”
“正如姜小道长诛杀别的鬼物,也是知道它们会猎杀人类,对人类的生命造成威胁,你所谓的伴侣,祂和别的鬼物并没有什么分别,祂也会尝试杀掉你,对你祂尚且有杀意,对别人更不用提。”
姜摇直勾勾的望着对方:“若这只恶鬼本就是你们太清观的恶果,又该如何说?”
青袍道长一顿,问道:“这是何意?”
“她叫谢宁。”
青袍道长脸色一变。
姜摇并不意外对方这个表情,
在听到太清观这个名字的时候,又问两个真人道长,他就确定这个太清观的确是赵家史籍里记载的那个太清观。
“她本是一国公主,拥有贵不可言的命格,她应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生下可爱的儿女然后顺遂活到百岁而终。”
“而你们太清观的祖先,为了讨好当时的皇帝,帮助皇帝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将她炼制成活尸,她的气运被汲取而走,被封印在棺材里,最后成为了一只恶鬼。”
“是你们太清观将她制造,你们亏欠她,现在又要将她诛杀又或者封印进地下让她永不见天日。”
“因为一己私欲将一个人变成鬼,现在又要为了大义继续折磨她。”
姜摇缓慢道:“我不同意,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红红和别的鬼不一样。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
红红的杀人机制永远是鬼大于人,杀人吃人是鬼的本能,但只要有鬼,红红的第一目标不会是人,就像他在山洞里把她放出来的那次,那只厉鬼已经逃了,离她最近的是自己,然而她的第一目标是那只鬼,等到将那只鬼吃了,而后才是他。
欢乐世界乐园也是,自己偷偷摸摸把里面的鬼吃了干净,甚至还帮助他到达最深处的鬼宅,虽然后面给他丢了一顶黑锅,但他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想法。
那青铜鬼鼎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落到赵家手里或者谢长邀后果可想而知,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被红红拿了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否则大概那只凶鬼已经变成了恶鬼,就算红红醒来也是血战一场,他也很难逃脱。
他们互相影响。
又互相救赎。
命运就仿佛被不同的巧合编织在一起,循环成一个圆圈。
没有红红、没有红红将西河青铜鬼鼎拿走。
他没有办法离开赵家。
而若是按照他的性格,又或者谢长邀的性格、赵家人的性格,最后他依旧逃不开与赵家面对面战斗的结果。
或是也成为一具被炼化的鬼。
或是玉石俱焚。
等那时候。
师父一定会哭瞎双眼,姜父姜母也会痛苦一辈子,而姜衡,他的大哥,大概也会背负着永远摆脱不了的内疚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