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光从云层中破出,霎时间风起,微寒的风吹散天际云朵,霞光满天,连远处山峦峰顶都洒满了橘金之色。
江阳道上,一队送亲人马匆匆赶路,红衣红马红轿,然而人人神色都不似寻常送亲那样高兴喜庆,反而透着种难言的焦急和忧心。
队伍正中,两匹白色骏马拉着华丽的花轿车,披红挂彩的神马四蹄如御风。
尽管是连夜匆忙备下,沈家送亲的排场依旧不小。
最前面,沈金岩勒马一抬手,队伍停下。
他目望前方,一条大河翻波涌浪,离渡口还有三里路。
沈贤驱着马儿走到他身旁,说道:“长老,过了前面相思渡口,就快到了。”
沈金岩明显松了口气,他们赶了大半夜的路,遇到两拨伏击,总算有惊无险,就快到了,开口道:“嗯,吩咐下去,喂好马匹后立即渡河。”
花轿里,靠在车壁睡着的人觉察到马车停下,意识渐渐回拢,连忙将歪斜的红盖头盖好,大气不敢出,安安静静待在车轿里,唯有腿上攥着嫁衣的双手昭显了不安。
那双手白如凝脂,纤细却并不干柴,凝如美玉柔若无骨。
只这一双手,就知是个美人。
马儿轻嘶,待喂过灵草后,送亲的队伍再次启程,打算一鼓作气从相思渡口过了回川大河。
然而头马刚到渡口,四蹄生风,正要飞过相思渡,却忽然变得不安,在原地嘶鸣不肯冒然往前。
沈家一众人当即警觉,尤其最前面的沈金岩。
他面露警惕,背上长剑“铮”一声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剑气,随即落入他手中。
风止歇,连河面都变得平静。
水面的变化让众人心中一沉,是个高手。
攻势来得很快,快到所有人来不及也挡不住,一把未出鞘的黑色长刀以凌厉之势袭来。
沈金岩提剑抵挡,却连护身法宝都没抵住,他腰间玉佩出现裂痕,握剑的手被震得发麻,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那黑色长刀并非冲他而来,否则早已殒命。
认出那把黑刀后,他和旁边的沈贤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连眼神都变得惊惧不安。
沈家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魔刀掠过旁人,以不可阻挡之势朝花轿杀去。
江阳沈家,再怎么都不是别的小世家可比,马车上的阵法被触发,灵气凝聚,防护升起。
魔刀急止,像是被防住挡住了,刀尚未出鞘,刀尖堪堪碰到灵气罩,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阵法碎裂的声音,像是不堪一击。
没人看清马车上的人是怎么出现的,待看过去时,远高于寻常人的高大男人单手握魔刀,用魔刀挑开花轿帘子的同时讥讽出声:“沈家大小姐,眼高于顶,非英雄人杰不嫁,如今,却连接亲的都没有。”
他漫不经心两句话,叫在场的沈家人脸色又青又白,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沈金岩紧咬牙关,死死盯着魔头,一时不敢妄动。
背对着众人的殷孽神色散漫,一双异瞳左紫右黑,目露讥讽轻蔑,他身形着实高大,不得不微弯腰。
花轿帘子挑开,他抬眼看进去,想看看沈家女儿现如今脸上会是何等惧怕的神情。
花轿里坐了个凤冠霞帔的人,周身遮得严实,唯有一双手露在外面,被嫁衣喜服衬得柔白细腻。
不知为何,殷孽心中微跳。
他并未细想,噙着一抹冷笑开口:“沈大小姐,不如赏个面子,露露真容,一别十年,大小姐当年所言,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犹豫不安,但还是伸手一把掀开红盖头。
美人如玉又如画,只坐在那里,就叫人移不开眼,然而美人喉间小巧的突起无疑证明了他男人的身份。
江阳沈家出了两个美人,大小姐沈芙容颜绝色,而堂弟沈知遇,在比衬下被人戏称为小美人。
马车足够大,即便殷孽站在轿帘前挡住了大半,沈金岩沈贤等,神识略展,还是看到了车里的人。
腿一下子软了,沈家女儿出嫁竟被掉了包,顶包的还是个男人,若是被修罗界主发现,沈家上下都逃不了。
而眼下还有个魔头拦路,生死都未知。
魔头殷孽残忍暴虐,早已无人是他对手,行事越发嚣张狠厉,在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
沈金岩冷汗涔涔,前有狼后有虎,命只在别人一念之间,他原本还想着和殷孽拼一拼,总不能将沈芙拱手送人,谁知轿子里却是沈知遇,一时乱了阵脚,惊慌不已。
而他们如何想,马车上的两人都不曾在意。
沈知遇看着挑开喜帘的人,神情呆呆的,像是看痴了眼,亦或是,吓破了胆。
连殷孽也有所耳闻,沈家那位小美人的“美人”二字,更像是嘲弄,在旁人看来,沈知遇木讷蠢笨,不过是生了具好皮囊。
果真如此。
殷孽看一眼花轿里的人,只觉扫兴,然而一双异瞳却不曾移开,缓缓从小美人脸上扫过,红唇并不张扬美艳,却怎么都无法忽视。
待压下异样后,他冷了脸。
不是认识的女人,甚至讥讽错了人,他眼睛一眯,露出个不怀好意的冷笑,一肚子坏水就差写脸上。
沈家人害他失了颜面,既如此,须得折磨一番才能出出气。
他正欲收刀直起腰板,谁知花轿里呆呆傻傻的小美人突然开口:“夫君。”
小美人眉眼含笑,美貌冲散了呆气傻气,又美又甜。
不止沈家人傻了,沈知遇脆生生一声夫君让魔头都愣住。
沈知遇很高兴,面前的夫君高大又俊朗,即便他夫君生着一双异于常人的异瞳。
他手里攥着红盖头,见花轿前的男人愣住,没有同他说话,便下意识轻歪头喊道:“夫君?”
下一刻,他看见自己夫君眨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