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弈并没有睡太久。
距离审判大会只剩下十日, 建宗门要徐徐图之,但招人却要马上开始。
世家的审判大会为了显示公平,是允许被审判者的亲族入场的。
他和傅九寒虽已退出家族, 秋家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还会以他的血脉亲人自居,要求进入审判大会。
毕竟,表面上这审判大会审的是傅九寒杀洛南一事, 实则大家心心念念的都是鲛人皇的机缘。
当日在秘境中, 最后一个带走鲛人皇的是洛南。此后秘境坍塌,洛南也死了,一切的谜团都只有杀了洛南的傅九寒才会知晓。
秋似弈可不会给秋家人这个机会。
他要带进去的, 必定是能在关键时刻帮他的人。
是他未来宗门里的中坚力量。
秋似弈睁开眼睛, 余光看到傅九寒正在煎药。
他正想将眼睛闭回去继续装睡, 想起自己的誓言,还是将手懒洋洋地伸了过去。
“喝,喝大碗的。”
听着秋似弈不情不愿的语气, 傅九寒有些好笑。他略略一顿,放下了手中的药碗,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盆。
秋似弈:“……”他并不是真的要喝大碗的。
“你刚晋级, 需要稳固境界。这药方已经换了, 一点也不苦。”傅九寒低声道。
秋似弈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盆,只见汤药中影影绰绰映出一张脸来。
他这才惊觉, 自己的面具又掉了。
不, 不是掉, 是彻底毁在雷劫中了。
这个世界的面具也太不牢固了, 该换个质量好点的。
秋似弈一边喝药, 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白色面具。
这面具是玲珑阁内的宝物之一, 通体莹白如玉——那圣人果然格外偏爱白色。
秋似弈本有些嫌弃,但戴上后却发现这面具果然是个宝贝。
和先前的狰狞面具不同,这白色面具轻如鸿毛,又十分透气,几乎跟没戴的感觉一模一样。
戴好面具,他才接着喝药。
这一喝,秋似弈心中很是惊诧。傅九寒竟然没骗他,这药确实不苦,反而有股甘甜的味道。
他喝的速度顿时快了一些。
傅九寒静静地看着秋似弈,见他又戴了面具,不由微微怔住。
这面具比先前的狰狞面具好看了许多,很衬秋似弈。即便有人看不清秋似弈的容貌,也能透过面具感知到他身上那股出尘的气质。
昨夜残魂所说的话,傅九寒想了一夜,终于彻彻底底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秋似弈这个人,他不会让给别人。
自然,觊觎他的人越少越好。但若真有一日秋似弈决定摘了面具,那也无妨。他已经比所有人站到了离秋似弈更近的地方。
他和秋似弈已经是道侣了。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秋似弈看向傅九寒,语气稍微郑重了一些说道:“我打算建一个宗门。”
傅九寒眸光微起波澜。
他先前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独自逃命,浪迹于天涯之间。
然后默默地修炼,等到时机成熟之时,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鲛人一族,向来是无声的猎手。
可秋似弈似乎并不打算藏,他就是要这样明明白白地和世家对着干。
就像他今日义无反顾冲向雷劫一样。
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轰轰烈烈。
傅九寒没有多想,便接受了这个决定。他回忆起自己进入山河宗时的经历,说道:“建宗门需要三样东西。弟子、传承、还要有一块宝地作为宗门根基。”
秋似弈点点头:“传承和宝地暂时不急,先将人招够了,到时候审判大会时让他们同去,你和我就不至于势单力孤了。”
傅九寒瞬间明白了过来。
能为他们提供助力的,那至少要是金丹修士才行。难怪秋似弈这几日一直多方打探散修的消息,还亲自与顾剑尘交手……想来,他是打算捡这股现成的势力为己所用。
“你是打算招散修进入宗门?”傅九寒问道。
秋似弈点点头道:“对。暂时只招金丹以上的散修。我打算明日就让谢玉通过谢家的商铺、茶肆、酒楼张贴告示。只要有金丹修为,愿意入我宗门者,能和我过十招以上,给五品法器。过二十招以上,给四品。”
傅九寒听到“直接”二字,神情有些错愕。
四品法器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就算是山河宗的长老,也最多只有两件而已。
且绝不是白得的,必须通过各种比试、试炼,或是对宗门做出了重大贡献才行。
秋似弈居然要直接给?
傅九寒看向秋似弈,知道他是为了审判大会操碎了心,这才想着直接用琉璃阁宝贝去换取支援他们的力量。
他压住心头的酸涩,说道:“如此巨大的诱惑,恐怕会招来心怀不轨之人。”
秋似弈看向傅九寒,不以为意地说道:“在我看来,什么血缘羁绊、宗门传承,都不如利益关系来得稳固。”
“秋家那群人你也看到了,为了一个家主之位,就可以联手将我逼出家族。至于山河宗,为了一把稀世之剑,竟干出毁灭器灵之事。你师弟孙安,甚至只是出于嫉妒,就要杀你。”
秋似弈说着便摇摇头道:“我不赌人心,因为人本就受不了诱惑。说得再冠冕堂皇,不也一样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不如,就把利益放在明面上。”
“承认自己的欲望并不可耻,用道义、用血缘这些来约束才是欲盖弥彰。”
傅九寒没有再出声,他隐约感觉到,秋似弈想要建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秩序。
狂风呼啸而过,吹拂起秋似弈的衣衫,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秋似弈像是一棵枯朽的树,表面坚不可摧,实际随时都可能倒下。但他要走的路,看向的地方,都让人心魂悸动。
傅九寒垂眸看向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