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衡川第一次见沈末, 是在九年前盛夏夜的校庆晚会上。
人潮拥挤,乐声震天,入场时, 越衡川百无聊赖走在人群之后,一只胳膊慵懒搭在他身旁谢直的肩上, 另一手摩挲着裤袋里的车钥匙, 唇角微扬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 心里正琢磨着等辅导员不注意时趁机开溜。
“喂,等会儿我约了几个人弯道赛车,要不要一起?”越衡川歪头问谢直。
谢直打了个哈欠:“行啊, 留在这没啥意思, 这次赌注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开场party玩玩呗。”
“玩个屁啊,你他妈一不喝酒, 二不喜欢美女, 去那种场合有什么意义?”
越衡川挑眉:“怎么没意义, 我就喜欢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看他们一个两个孔雀开屏煞费苦心求偶的模样我真的要笑死了, 比校庆上这些破节目有意思的多。”
谢直无语翻了个白眼:“你这都什么恶趣味,小心有天自己也沦落成孔雀开屏煞费苦心求偶的小可怜样。”
“少杞人忧天, 能让我那样的人还没出生,你哥我只能孤芳自赏了却残生。”越衡川说着眼睛一斜,见辅导员终于背过身,他一拍谢直的肩:“走了兄弟。”
学校礼堂还未坐满,依然有学生在不断进来。拥挤过道里, 越衡川和谢直一前一后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一路快速而出, 快到礼堂大门时, 越衡川为了侧身避开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借过。”
越衡川匆匆抬眸看了眼那个被自己撞上的人,身体正要向一步之遥的门外走,眼神却在正要移开时定在了那人脸上,脚步也因此停了下来,跟柱子似的杵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同,同学,你还好吗?”
越衡川忘记了呼吸,两眼发直盯着眼前的人,幽蓝瞳仁里此刻无比清晰倒映着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张冷艳绝伦的脸,眉目如画,轮廓秀美,回眸间不染半分情绪,神秘而孤傲。他也许刚从实验室出来,穿着带有一丝化学试剂气味的白大褂,与周遭的喧嚣纷杂格格不入,仿佛被一个透明玻璃罩隔绝在俗世外,干净纯澈,楚楚动人。
正是九年前的沈末。
这一瞬,越衡川感觉周围一切皆淡化褪去,他听不见谢直的催促,也忘记了弯道赛车,眼里心里只剩下逆光站在他眼前的沈末。
对于越衡川的询问,沈末似乎有事,没顾上看越衡川一眼便摇摇头侧身离开,仅留给越衡川一个雪白清隽的背影。
“喂,喂!”谢直一掌拍在越衡川后肩:“看什么呢大哥,还走不走啊!”
越衡川丢了魂一样收回视线,呆滞看向谢直,指着人群外正和前排教授说着什么的沈末,声音飘忽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哈?”谢直不耐看过去,瞧了几秒说:“我哪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他旁边的是博导徐教授……你问这做什么,咱跟那些大佬差十万八千里,不出意外的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快走吧,等会该被发现了。”
“等等。”越衡川微顿一秒,随即把车钥匙扔给谢直,头也不回返回礼堂,只留下一句:“你替我去,我突然有点事。”
“哈??”谢直捏着车钥匙,呐喊:“我他妈科三还没过呢!”
越衡川快速在人群中穿梭,但还是来晚一步,沈末和徐鹤壬已经走到礼堂偏门准备离场。
他心中一急,正要跟上去,却被辅导员盯住了:“那个大一的,我认得你,在这乱跑什么,回你位子坐好。”
越衡川:“……”
尽管只是几秒钟的短暂交会,从未谈过情说过爱的越衡川却早已在心里与其过完了一生,一下就认定了这个人。
虽然这次错过了,没能互相认识一下,但越衡川并不觉得可惜,心想着反正在一个学校,他还知道对方认识徐教授,总有机会再见。
然而那时候暗自窃喜的越衡川不知道,这一错过,自己就再也没了与沈末相识的勇气,直到九年后一场课题组的会议上,他才得以重拾底气,西装革履带着成熟得体的微笑,彬彬有礼伸手说:“你好,沈教授。”——好久不见,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站在了你目所能及的地方。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午夜梦回中,病房里沉睡的越衡川无比满足搂紧了怀里的人。
翌日上午。
昨夜两人聊到太晚,等到他们睁眼时,窗外的阳光已经铺满了病房。
虽然最后将两张床并在了一起,但沈末整个人依然缩在越衡川的床上,与他盖着同一张被子。
他们几乎是同时醒的,沈末稍微一动,越衡川就睁开了惺忪的眼,他单手揉了揉沈末的肩头,声音沙哑:“早安末末。”
听到这亲昵的称呼,沈末眼底止不住涌现出浓浓笑意,在彼此对视间,两人面上皆流露出难掩的幸福和甜蜜。
沈末把脸埋在越衡川的侧颈上,在被窝里暧昧捏了捏越衡川修长的手指:“早安,衡川。”
越衡川痴笑两声:“叫衡川还是太生疏了。”
沈末抬眸:“这还生疏?”
越衡川嗯了声:“再亲热点。”
沈末想了想:“那叫越越呢?”
越衡川眉梢一动:“月月啊,也行,我家里人都这么叫。”
沈末随口感叹一句:“把姓当成小名的倒是不常见。”
“姓?”越衡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笑着解释:“不是姓,是月亮的月。”
沈末惊讶抬眸:“原来是……月月,这又是为什么?”
越衡川:“我爸妈是在衡川水边上邂逅的,那晚月亮很圆,我又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所以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就很直白地给我取名‘月’衡川。”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