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瞬间沉寂, 沈末被这数声嫂子喊懵了,偏偏谢直越喊越上头,汹涌的情绪把脸都憋红了,握着沈末的手腕声泪俱下:“我忍不住了, 嫂子, 这么多年过去, 我怕我再不叫, 就再也没机会叫了, 嫂子!你一定可以留住他, 他看到你肯定就舍不得走了, 他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不能在最后一步倒下啊!嫂子, 嫂子……”
谢直对越衡川是真情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学时期总在一个学校,就连工作后都在同一个课题组。
谢直知道越衡川喜欢沈学长,知道越衡川埋头追逐的那几年, 没人比他更了解越衡川对眼前这人的感情。
假如这世上真有鬼神,他相信,越衡川就算做了鬼,也会因为执念未了留在人间继续缠着沈末。
“好了。”
沈末想了很久, 腹中斟酌千万遍, 才对谢直干巴巴说了这两个字, 虽然简短, 却也算是应下了那个称呼。
晏承轻咳一声, 恰好这时晏芝来电, 他就拿着手机去长廊尽头接电话了,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只剩沈末和谢直。
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认亲,眼下气氛略显冷凝。
短短三十秒,沈末在谢直面前的身份就从威严的沈教授转变成了亲和的嫂子,任谁都要先适应一番。
谢直也在因为自己方才的莽撞垂头反省,祈祷自己这几声自作主张的嫂子不会惹越衡川生气。
现已是凌晨两点多,与争分夺秒的手术室不同,手术室外的时间流速在寂静深夜里似乎慢了许多,秒针只转了一圈,就如一整个世纪那么长。
“你怎么知道他出事的?”沈末终于打破沉默,低声问谢直。
谢直神经紧绷,闻声立马回道:“网上看的,实时热点新闻第一条就是影后晏芝疑似……”丧子。
沈末问:“疑似什么?”
谢直顿了顿,搓了把脸说:“儿子疑似重伤。我看配图在市医院,就立马赶来了。”
沈末伸手:“手机给我,我看看。”
谢直挑眉:“……你手机呢?”
沈末垂眸:“交给警察了。”
谢直很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在看到白炽灯下沈末憔悴的神色时,果断把话咽回了肚子,依言把手机递给沈末。
沈末点开新闻来回翻了遍,皱眉:“一条相关报道都没有。”
“没有?”谢直拿过又看了遍,想了想反应过来:“应该被越叔想办法撤了,撤了好,那标题内容简直丧尽天良。”
沈末正欲再问,手术灯突然灭了,紧接着,手术室的门被从里打开,戴着着氧气面罩的越衡川被推了出来。
沈末和谢直见此立马起身围住仍在昏迷状态的越衡川,晏承也立即过来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暂时稳定住了。中途休克过一次,好在病人求生意志强烈救回来了。但病人大脑因为长时间得不到血供,可能伤及神经系统,甚至会出现‘植物状态’,如果情况恶化也有死亡的风险。不过手术总体来说很成功,子弹位置不深,没有伤及重要脏器,还是耐心等候吧。”
沈末听完,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大概多久能醒?”
医生:“脱离危险期后二十四小时内为最佳,两三天也有可能,但如果超过七天不醒,将很可能成为我上述的情况。”
沈末垂下眸,望向越衡川氧气面罩下苍白的脸,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仅是几小时不见,他就觉得越衡川瘦了一圈,面部棱角更为突出,与平日判若两人,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深邃眸子被藏在了紧闭的眼皮内,仿佛从未存在过。
因为刚做完手术,越衡川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度过危险期,这期间家属不能探望,沈末等人暂时还不能陪床。
晏承将手术成功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达给晏芝和越升荣,以免他们夫妻二人担心。
挂了电话,晏承看向正趴在ICU门上透过玻璃窗不断往里瞅的沈末,无奈道:“他短时间内出不来,最快也得明天,今晚都先回家休息吧。”
“不用,”沈末头也没回,轻飘飘说:“我就在这里等他出来。”
晏承:“……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么,别让他担心。”
如今越衡川是唯一能左右沈末的人。果不其然,晏承这么一说,沈末这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开了医院。
谢直跟沈末顺路,两人一起回了学校,沈末一到公寓,径直去了衣帽间,在背包给自己装了几身换洗衣物,又简单洗了个澡,等做完这些已经凌晨四点。
他原本想去医院睡,但还没来得及出门,小腹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只好躺在床上,揉着自己小腹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良久呢喃了一声:“爱爱,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也许是太累,沈末这一睡,上午九点才醒,醒来后他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睡梦中,越衡川又一次倒在了他眼前,伸出被血染红的手摸向他的脸,嘴里说着最后再看他一眼。
越衡川身体底子好,很快脱离了危险期,第二天傍晚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里面有两张床,沈末理所当然带着自己的背包住了进去。
“沈先生,这些是病人的东西。”护士将一身染血的衣服和手机交给了沈末。
“谢谢。”沈末接过,指腹轻柔擦过血液凝固后干硬的布料。
护士提醒说:“病人要是有紧急情况,按铃就好,我们会尽快赶到。”
护士一走,谢直又提着晚饭来了,他将饭盒摆到靠窗的桌子上:“教授,先过来吃饭,晏叔让我盯着你吃完才可以。”
说到这里,谢直突然想起什么,笑了下说:“怎么跟老越当初让我盯你吃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