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潜意识对医院很是抗拒,对于越衡川的关心,只说自己快好了,没必要去医院,随后就转身回了家。
半夜,沈末也许是白天太累,睡得不太安稳。
他很困顿,走在一条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昏暗走廊上,双腿仿佛缠绕着巨大而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无数力气,直到快要精疲力竭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沈末迫切想要靠近那道光,于是拖着麻木的双腿拼命往前走,但等到看清那亮光是什么的时候,后背却猝然一凉。
那道亮光是医院走廊天花板上的电子时间表发出来的,是一道幽暗的红光,上面正显示着时间,而在那红光下面,站着一个满脸泪痕身形消瘦的女人。
女人约摸三十来岁,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即使脸色苍白,依然能分辨出是个美人,五官精致漂亮,眼尾还有颗泪痣。
此刻,她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沈末,含泪的眼里写满了怨恨。
沈末看到她,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就看到女人逃一样的后退远离他,并大喊着:
“不要过来,别过来!啊——”
沈末倏地惊醒。
他急促呼吸着,耳边仿佛还环绕着女人锐利恐惧的尖叫声。
沈末浑身冷汗,两眼直直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胸膛剧烈起伏,嘴巴微张不断喘着气,青筋暴起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沈末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半天才冷静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半,这个时间他肯定睡不着了,便下床去了浴室。
沈末今天上午有课,因为昨晚没睡好,始终精力不济,课间的时候,他坐在教师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休息没多久,沈末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小沈!”
在这所学校,能这么称呼沈末的人不多。
沈末立马睁开眼,看到对方后,起身惊喜道:“老师您怎么在这?”
眼前这个西装革履、喷着发胶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便是沈末读博期间的导师,徐鹤壬徐教授,如今已经是副院长了。
徐鹤壬虽已年过半百,却是精气神十足,非常注重外表,五官端正,胡子剃得很干净,身材也维持得极好,就连头发也尤其浓密,看着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说四十岁都不会有人质疑。
见到得意门生沈末,他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抬手捏了捏沈末的肩膀道:“有段时间没见了,怎么瘦了这么多,都能捏到骨头了,肯定整天钻实验室不好好吃饭。”
徐鹤壬对沈末,可以说是亦师亦友亦父,把沈末完完全全当成自己的孩子看。
沈末对徐鹤壬也是敬重有加,浅笑道:“没有不吃饭。”
沈末拉着徐鹤壬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亲近道:“最近膝盖怎么样,好点了吗,这两天有没有疼?”
徐鹤壬再显年轻,身体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毛病,他拍拍膝盖笑道:“好多了,多亏你的药,贴完效果还真不错。”
“那就好,下次我再多买几盒。”
徐鹤壬摆摆手:“不着急,之前的还没用完呢。来说说,最近课题进展怎么样?”
沈末简洁回答:“很顺利,都在按计划进行。”
“嗯,这方面我对你还是很放心,”徐鹤壬欣慰看着沈末:“那组建科研团队的计划呢,有没有看中的人才?”
沈末从一开始就想组一个自己的科研团队,但徐鹤壬当初建议他再多沉淀几年,毕竟想要有一个优胜的团队,每个成员单拎出来都应该是顶尖人才,需要筛选,也需要机遇。
沈末很庆幸当初听了徐鹤壬的话,没有急匆匆组建一个。
经过这些年的观察实践,他逐渐意识到找个优秀且合拍的人是有多艰难,要么理念不同,要么就是专业能力不够,因此几年下来,始终没有苗头,每次徐鹤壬问起,他都是摇头。
然而这一次,沈末没有和以前一样摇头,而是迟疑了,脑海中飞速掠过昨晚越衡川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的画面。
让沈末迟疑的并非这个画面,而是他当时对越衡川的信任,以及认定对方一定不会出错的心境。
沈末很少有这种感觉。
徐鹤壬见状,眼前一亮:“有看上的人了?”
“咳……”
沈末呛了一口,这问题问的太有歧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挑对象。
“也不全是。”沈末没有急着下定论,他还不知道与越衡川理念合不合,这是极其重要的一点。
徐鹤壬追问:“对方叫什么,多大了,在哪工作?”
沈末:“……”
这次问的更有歧义了。
沈末不习惯说没把握的事,所以没在徐鹤壬面前透露什么:“还在观察,不确定。”
说完,沈末看了眼时间,快到上课时间了,于是问:“您是专门来找我的?”
沈末怕徐鹤壬忘记说正事。
见沈末不愿意说,徐鹤壬也就没再多问,啜了口茶道:“不是,就碰巧看见的你,我在这替老树皮上节课,就在你隔壁教室。”
老树皮……
作为徐鹤壬的徒弟,沈末自然明白他老师口中的“老树皮”是谁。
饶是已经听过很多次,沈末依然因为这个称呼嘴角抽搐了一下,问:“吴教授今天有事?”
吴庆霖吴教授,就是徐鹤壬口中的“老树皮”,他也是学院的副院长,和徐鹤壬既是老朋友,也是对老冤家。
徐鹤壬叫吴庆霖“老树皮”,吴庆霖叫徐鹤壬“鸟人”,两个人谁也不服谁。
一提到冤家吴庆霖,徐鹤壬丝毫不顾形象地当着沈末的面吐槽:“呵,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昨天钓鱼把老腰闪喽,正躺医院呢。”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沈末和徐鹤壬一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