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中午刚出来,现在又进来,气氛沉闷。
输液室里, 宁裴皱眉看着护士给周厌插针, 一声不吭, 想不到中午虚惊一场,如今倒是来真的, 所幸周厌只是单纯胃病犯了。
然而宁裴想起方才在医生办公室周厌所说。
吃了一口辣子鸡,喝了两瓶水,最近饮水量比较大。
医生说,因为水喝太多, 对他的胃造成了一定负担,所以才会出现吃了一口辣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宁裴心中有个猜测, 起了不安。
周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仅仅凭那瓶药吗?
挪开落在周厌身上的视线, 宁裴垂下眼, 想要掩藏住此刻情绪。
他该问吗?
他不知道, 他依然和以前那样胆小, 怕听见不想要的答案,双手紧紧攥握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擦着,却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那只手覆在他的左手手背上, 把他的手包裹住。
宁裴一愣,周厌低声说:“对不起裴宝,我今天是故意的。”
他确实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做, 寻找一个机会。
来的路上, 宁裴并未问缘由, 只是见到周厌跟他说胃疼时候的模样已经没办法想起其他,误以为周厌擅自离开再次实验的心也被高高抛下。
如今周厌主动提起,宁裴终于想起这件事,周厌明明中午和他一起吃过饭,怎么又会跑去吃什么辣子鸡?
“故意的?”注意力被转移到这件事上,宁裴不解。
周厌沉默一会儿,点头,“是,我见到我妈了。”
“……江阿姨?”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宁裴显然错愕。
“对,她来找你,正好碰上我。”周厌并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宁裴,是他主动邀请江铃去聊一聊,也是他故意没有告诉江铃自己不能吃辣,然而提起江铃,他语气低落起来,“我知道之前我错怪了她,是我太冲动不辨是非,我也想和她和解,但我没办法忘记当初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所以我只能让她对我愧疚。”
宁裴已然明了,想起之前周厌告诉他江阿姨曾经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说他离开家什么也不是,那对年少时候的周厌打击有多大,宁裴能明白,而当年自己因为没有父母,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周厌和江阿姨吵架,还是得知江阿姨和周仁离婚,他也总是劝周厌要珍惜,却没有过问当时周厌内心感受。
如今想想,那对周厌根本不公平。
“那就不要和解。”看着周厌泛白的唇色,宁裴的手动了动,由手背向上改为手心向上,和周厌的手握在了一起,就像年幼时候,周厌在幼儿园的教室里牵过他的手,让孤立无援的他得到了温暖一样,如今,冰凉的双手逐渐生出暖意。
周厌一愣,笑了声,“好,听你的,不要和解。”
他确实强迫自己和江铃和解,可就算让江铃愧疚,他的内心也依然无法彻底放下,他和江铃的母子关系从来没有多么和谐过,年幼时候,他在冰冷的屋内等着江铃回家,可是他并不喜欢那种感觉,于是他跑出门,跑去找别人玩,江铃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对他大发雷霆,说那样不安全,周厌自幼倔脾气,和她吵了起来,后来一点也不收敛,可江铃发现确实不会有事之后,就不会再管他。
后来宁裴出现,在江铃离开家里之后,他终于有了可以去的地方。
周厌牢牢盯住宁裴的眼睛,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顿感高兴,向宁裴道歉:“但我确实做错了,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对你食言了。”
“对我食言?”宁裴不解,“身体是你自己的……”
“是你的,裴宝。”周厌却不让他说完,虔诚地看着他:“我的身体是你的,所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我什么都归你管,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一切,都是宁裴的。
他如今,为了宁裴而活着。
双手被十指相扣住,宁裴也不是第一次听周厌说这样的话,周厌乞求他原谅的时候,悔恨的时候,也曾经说过相似的话,想要他重新管他,这些话,宁裴曾经不敢相信。
可如今心境已然不同,这一次,心脏却开始咚咚咚地跳动着,大脑皮层有什么东西炸开,内心生出一股欢喜。
这让宁裴意识到,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周厌把一切交给自己的感觉。
这种情绪太陌生了,宁裴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一点也不正常,然而周厌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把下巴搁置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但是裴宝,我还有件事瞒着你。”周厌做好心理准备,盯住宁裴,终于把瞒了许久的话说出:“医生那边说的话,我也是故意的。”
手上突然传来重量,忍不住动了动,宁裴猜出周厌要说什么,愣了片刻,问:“……是不是那瓶药?”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周厌果断承认:“是……我捡到了你落在我家的药,也猜到了你的症状,我知道那都是因我而起,想体会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不再靠在宁裴手背上,紧握的手也松开,顿觉冷意,宁裴无意识攥了攥手指,却看见周厌从口袋中掏出他的小药瓶来,宁裴呼吸一滞,听见周厌说:“我数过了,一共80粒,我不知道多久的,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不知道你熬过多少时间……”
宁裴脊背挺得笔直,没想到会是在医院这种地方摊牌,他强迫自己说出口:“86粒,见到你以后,吃了6粒。”
手中的药瓶晃动,发出碰撞声,周厌猛然抬头。
宁裴闭上眼,不敢看周厌,口中却诉说:“第一次发病,是在姨妈怀孕的时候,我以为我要被抛弃了,姨妈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