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以上,算作白日应在值未在,依十一六条论处。(早离署衙,同此例)】
王神玉:?!
迟到早退一个时辰,也要挨十下小竹板?!
他又往下看去,完全大破防:
【一十八条:内外官署点检者,除早晚两次外,一旬内至少抽取一日,数度频点。点而不能一刻内到者,笞十。吏部书令,一月内至少于各署衙处点检巡查一回。若查有上峰包庇缺值者,同罪。】
这是还要随机抽查点名?要求随时在岗?
王尚书彻底被打击到了: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也没想象到,这温暖的人世间,竟然能有这么冷血的文字!
赵国公这是……自己再也不用上朝当值了,这律法定的就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了是吧?!
王神玉甚至不可置信反复读了几遍,然后脑海中迅速算出了,自己若按照往日的迟到早退,每月该被竹板打多少下后——
顿时觉得天都暗了:我要致仕!
这官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杜师,不是做弟子的要违诺,而是,处朝堂如入地府啊!
姜沃见他如此,忙安慰他道:“尚书,先别如此颓丧——您忘了,现在谁在考功属?”
王神玉一怔,随即眼前一亮。
是诶!
眼前这位姜侍郎在考功属!
自王老尚书拜相后,王神玉就把姜沃从司封属调走,调到了吏部最重要、下辖官吏最多的考功属,负责每年天下京城及各州县官员的考核事。
而新任侍郎裴行俭,则身兼‘司封属’和‘司勋属’两部——说来,跟他之前干的活其实差不多。
而王神玉自己,则美其名曰揽总查看,负责总要,并未给自己安排具体的职责。
此时王神玉看着姜沃道:“对了,现你在考功属!”
姜沃含笑:没错,作为主管考功属的侍郎,大唐各署衙官员的考勤,也在她的管辖范围内。
王神玉饱含希望望着她:“姜侍郎啊,咱们也是三年同院的同僚了。兼去岁时,虽身处两都,却都在为‘资考事’出力。说是一句袍泽也不为过……”
然后用目光示意她:能不能不考我的勤?
王神玉就见眼前的姜侍郎,周身皆是端正刚峭,凛然正义之气道:“尚书放心,我既是吏部官员,必以身作则,绝不徇私枉法。”
王神玉:……
接着却又见她转头凝望外面的院子:“说来,王尚书种的这株山茶真是好看,想想到了大明宫后难以常见,实在舍不得。”
王神玉那么心思透彻之人,立刻问道:“姜侍郎如果舍不得,等搬到大明宫,就移栽到你院中好不好?”
姜沃立刻笑眯眯道:“多谢王尚书!”然后又换了皇帝夸赞过的‘恂恂谦谨’神态,对王神玉道:“您可是我的上峰,考功属的一应公务,还是由您这位尚书安排。”
王神玉:合着就是来巧取我山茶花的是吧?
好想知道《职制律》里有没有什么索贿的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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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看着这株山茶花,笑道:“原来是这么来的!”
姜沃笑道:“明日新的《职制律》应当就发下来了。我禀过王尚书了——先安排个吏部所有官员的‘制律通读精研会’吧。”
毕竟此律,就是专门针对官吏失职、贪墨、违法所制定的一卷法律。
其中一半的考核在吏部,一半的考核在大理寺。
吏部上下必须要先将这卷律法背的滚瓜烂熟才行。
裴行俭闻此话,也难得促狭起来,对姜沃笑道:“那咱们王尚书,可又要被‘律法’攻击一回了。”
姜沃亦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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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姜沃就有点笑不出来了:被文字攻击到的,何至王神玉一人啊。
还有她自己。
起初,是皇帝的一道赐婚圣旨。
简直是一石掀起千层浪——朝臣们连对新《职制律》之严格的商讨都抛到一边去了。
只顾讨论这道,许多人完全没预料到的赐婚。
姜侍郎与崔司业?!
许多人立刻想起崔司业分宗事,两件事相隔不过一月,这,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吧!
只是兵部尚书崔敦礼崔氏族长,直接以大病请了一月病假闭门谢客。崔家内部显然也接到了族长严厉的封口令,问不出什么。
而两位当事人,又不好直接去问——主要是姜侍郎现在管着吏部考功属,这把人问恼了,年度考评咋办?
而崔司业倒是不管考功属,但他在国子监管六学,管着朝臣们子孙的教育问题,那,为了自家孩子在学校里的待遇,也不能去问啊。
朝臣们就只能私下自己苦猜。
一时间各种揣测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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