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了柳枝,然后忽然恼怒地掷出去。
细长坚韧的柳条,还扫过了李治的脸颊,留下了一点儿红痕。
此事发生的太快,就站在太子三步开外的李勣和云湖都未来得及抢下柳条。
“都呆着做什么!吉时已到,送东莱郡王立刻出发!”李勣声音如兵刃一样冷,‘出发’两个字愣是厉声喝出了‘上路’的感觉。
他确实恼了。
太子殿下仁厚孝悌,不以身份压人,执弟礼相送,送上的柳枝,竟然被东莱郡王不敬掷出,这还不算,居然伤到了太子的面容。
东莱郡王的马车迅速上路。
李勣则转头看着太子面上一道细细的红痕:“殿下着实太委屈了!”
“臣即刻护送殿下回宫见圣人。必为殿下陈述委屈!”在李勣看来,这样的伤痕得给皇帝亲眼看看。东莱郡王此举往小了说也是不友爱兄弟,往大了说就是犯上啊。
当然,得快点回去,不然这浅浅一道红痕可能就好了……
出乎李勣所料,太子却拒绝了。
李治笑了笑道:“没事。对了,大将军陪我去个地方吧,其余人都先回宫。”
云湖有些错愕也有些担心,但并未出一言劝说——毕竟太子新立,又年幼,这会子他若自恃身份驳回太子的意思,必是不好。
于是他只是顺从领命,准备先带人回宫。
倒是李勣一怔,不由多问了一句:“殿下要去哪儿,臣自己跟着只怕不够妥当,要不要多带几个亲卫?”
这可是太子殿下。
再不是当时,可以随意坐马车从宫里溜到长孙无忌府中的晋王了。
“不用带什么人,我是去请见孙神医。这一月来,父皇伤神劳苦,只有尚药局看过,我不能放心。今日既然出宫,我就去亲自接孙神医进宫一趟。正好大将军也可以去拜见先生。”
原来是为了陛下啊,李勣感慨道:“殿下当真是纯孝之人。”
既如此,他当然要陪太子走这一趟去请先生。
只是,他还是略有些可惜地望了一眼太子脸色的红痕。耽搁半日再回宫,估计就要好了。
李治只是含笑,利落翻身上马。
他可是从来不会主动告状的,做晋王时不会,做太子就更不会了。
何况,云湖公公这不是回去了吗?
果然,云湖回去后,立刻‘百般为难’的把整件事情复述给皇帝听。
然后又跪下请罪,道他未能及时拦下,以至于东莱郡王伤了太子。
这些话就像一盆,不,一大桶冰水哗啦啦倒下去一样,彻底浇灭了皇帝心底‘青雀只是一时糊涂,本心未失’的希望小火苗。
皇帝立刻召来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朕一贯有对子嗣太心软的毛病。今日就先说与你们,若是将来朕再心软,要召青……东莱郡王回京,你们便上谏拦住朕。”
房玄龄一向低调内敛,此时只垂首应是。
倒是长孙无忌在房玄龄告退后,私下向二凤皇帝讨一张手书:“只恐陛下来日慈父心肠大发,又忘了此言,不如白纸黑字写下来。”
这话也就大舅子能说,皇帝想了想,还真对自己不太放心,写了张手信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愉快收起来。
有了这封圣笔亲书,他就放心了。甭管以后青雀是‘病了’还是‘痛了’‘悔了’的,都别想着借此回京。
**
这一年的四月底,圣驾再次从长安城搬移到了九成宫。
经过一番大伤元气的太子废立,其实今年二凤皇帝原没有心情折腾去行宫的。
但孙思邈和尚药局的共同意见,就是让二凤皇帝远离太极宫这处低洼闷热潮湿之地,去九成宫避暑,以安龙体。
要是只有尚药局建议也罢了——太医署和尚药局每年的意见都是建议皇帝要养生、少动情绪,少劳碌,二凤皇帝有时候都怀疑他们在甩锅——拿出一堆做不到的要求,若是他身体不好,就好推说是他没做到大夫的嘱咐。
尤其是那条少劳,他如何能做到呢?
不过短短数十日内,处置谋反,废嫡长子的太子位,贬了嫡次子出京,立了嫡幼子为储君——这一番对国本的大改,哪怕是向来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信心的二凤皇帝,也不禁有些沉郁犹豫了。
这两月来,除了要承受作为父亲的锥心之痛外,他还要强撑着料理政务,确实不适颇多。屡召尚药局开药,两位御奉也有些惶恐,也曾推出尚在京中的孙神医,禀奏皇帝请孙神医进宫请脉。
二凤皇帝本不欲派人出去特意接孙思邈入宫。
免得在此新立太子的时节,让朝臣们以为他身体有什么大不好,再起心思波澜。
不想,倒是雉奴悄默声把孙神医请了来了。
只看这孩子的贴心,皇帝都觉得自己好了一半。
看看孙思邈举步入殿,步履不但扎实,甚至还有些壮年人行走的矫健之感,想想传说中孙神医的年纪——二凤皇帝是真的慕了。
甚至破天荒问起孙思邈《千金方》中的炼丹一事,半戏言半好奇道:“难道世上真有不老仙丹吗?”
孙思邈并不畏惧天颜,很诚恳对皇帝道:“若是陛下能舍了国事,如草民一般逍遥山野,习得静心吐纳强身之法,必能将养的比现在强许多。”说着指着自己的白发:“若真有不老之药,草民也不至于许多年前就须发皆白,面生皱纹。”
二凤皇帝摇头而笑。
逍遥山野?那他便不是李世民了。
或许是年纪渐大的缘故,原本他从来很少怀缅旧事,这两年却总是难免回忆少时。
据说他小时候,曾有一个拜谒高祖的书生,见了他就夸赞道是贵子,说他将来必能济世安民。
所以他才有了这个名字。
李世民。
济世安民,终生所愿。
他跟着父亲打下天下,虽是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