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 江停云是从贾赦那里听到的。
那时候科举已经考完了,寄宿在江家的三个考生全部上榜,宋后生考得最好, 是二甲第八名。
江帆和江太阿虽比他差一点, 却也都在二甲之列。
三人之中唯有宋后生有心考庶吉士,江帆和江太阿都想直接授官,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江帆是想替自己的妻子积德, 江太阿是想替自己和小谢求一个来世。
虽然来世虚无缥缈,但人活着总要有个信念,不然又有什么意思?
三人先后告辞,没过多久就出了省亲别院的事。
得知贾珍一力劝阻此事, 江停云先是微微诧异, 紧接着又觉得,若是经过那么大的教训贾珍还没有半点长进, 那是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省亲别院被蝴蝶掉, 贾家明面上的危机基本解除了。
那些更深层次的,原著写的比较隐晦的,比如贾赦一脉与平安州守将之间的联系,大多都是后世读者的推测。
具体他们双方有没有勾结在一起谋反的意思, 原著里没交代, 甚至没有明显的暗示, 江停云当然不好大刺刺地问出来。
他只能反复提醒贾赦,现阶段贾家需要的就是稳。
潜龙勿用, 稳字为上。
若是还不能躲过抄家灭族的命运,那就只能是上位者有意整治他们了。
江停云是这样认为的。
但事情的发展, 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魔幻。
原本他觉得, 贾家不建省亲别院, 不打肿脸充胖子的炫富,就不会被上位者惦记上。
哪曾想,皇帝多疑起来,你就算是放个屁,他也要分析一下:这个气味是吃了什么才产生的。
那些建了省亲别院的固然没落到好,让圣人觉得:国库都这么空虚了,你们家里却那么有钱,这些钱肯定是搜刮民脂民膏,挖朝廷墙角得来的。
但像贾家这种没跟风的,也让圣人心里犯嘀咕:是不是朕的计谋被你们给看透了?你们是不是都在暗地里看朕的笑话?
当今这位圣人,虽然登基已经好几年了,却始终没真正把自己当成天下之主,总觉得正统不在自己这里。
这样的顶头上司,要是能好伺候,那才是怪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圣人心腹王珍,时刻想着整垮宁国府给他儿子报仇。
贾家终究还是没有逃脱抄家灭族的命运,但情况却比原著好得多。
至少贾赦、贾珍之流没干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所以只是抄没了家产,把他们通通贬为平民了而已。
因为还有老圣人在,圣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把两府女眷的嫁妆又都还了回来,不至于让他们的生活彻底没了着落。
这时候,黛玉和宝钗已经从草原上回来了,但她们觉得京城不太平,她们在这里又没有根基,准备带着技术一起回江南。
贾家抄家之后,林家和江家都去帮扶,林如海给了一处三进的宅子,江停云还私下里单独给了贾赦五千两银子,叫他自己存着,别说出去。
贾赦拉着江停云的手,又哭又笑的,哭的是祖宗基业断在了他手里,笑的是好在家里人都没事,一家子还能团聚。
经此一事,贾母的精气神去了大半,整个人都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把儿孙都叫在了一起,难得公正地把自己的嫁妆给分了。
这些嫁妆虽然有明旨还了回来,但从官差手里过一回,难免褪去一大层皮,剩得也没多少了。
两个儿子一人给了五千,剩下的孙子辈,男丁一人两千,孙女们是一人一千叫她们做嫁妆。
另外还有贾珠的遗孀李纨,贾母素来怜悯她青年守寡,再给了贾兰两千两之后,还额外给了李纨一千两体己。
“剩下这些,都是我的烧埋钱,你们谁也别惦记。
另外还有几样我日常喜爱的东西,日后也都是要带下去的,就不给你们分了。”
然后,她又看向贾敏姐妹两个,伸手拍了拍贾敏的手背,“你们一共姊妹四个,如今在我跟前的,就剩你们姐儿俩了。我年轻时候戴的首饰还剩两盒,你们俩一人一盒子,拿回去留个念想吧。”
说完就看向鸳鸯,鸳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捧了两个匣子出来。
贾敏姐妹哭着手了,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舍,也知道生老病死本由天定,非人力所能及。
或许是人之将死,贾母反而看开了。
她靠在大迎枕上,笑呵呵地说:“你们也别难过,我老婆子活了八十多,早就活成老妖精啦。
你们父亲在底下等我那么多年,我心里也惦记着他,是时候去见他了。”
贾赦兄弟并贾珍闻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说自己不孝,没能守住祖宗基业,日后更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贾母反而笑着摆了摆手,“这怪不了你们,是上头的人容不下咱们,尾巴缩得再紧,也总要被门夹住。”
这几年贾赦遣散姬妾,贾珍也老老实实的,贾母都看在眼里,心里觉着孩子们终于懂事了,贾家复兴有望。
哪知道还没过几年,宫里的娘娘刚殁了,抄家的圣旨就来了。
除了圣人容不下他们,贾母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在朝堂之上,实在是不明白他们贾家犯了哪样忌讳。
如今再说怪谁也没什么意思,反而使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平添裂痕。
贾母人虽老,心里却不糊涂,哪里会干出哪种糊涂事?
众人等了半天,再不听她说话,仔细看时却见她仍笑吟吟地靠在迎枕上,只是好半天都再没动静。
贾敏心头一紧,颤巍巍地伸手放在她鼻端,却没有探到鼻息,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贾氏见状,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喊道:“快,打水来,给老太太擦洗。”
一时尤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