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上,灌愁海中,有座仙山名曰放春山,山上有个遣香洞,兼具了仙气之飘渺,和鬼气之凄凉。
这就是警幻仙子的洞府,整座山上遍植奇花异草,遣香洞中也设有凡间不曾得见的百样奇珍。
这位仙子自称是掌管下界姻缘的,但九重天上尚有太阴星君和符元仙翁,九幽地府也有三生石畔的月下老人。
这三位都是得天道亲证的姻缘之神,警幻仙子却是不为下界人知,不为仙佛所重。
但对赖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来说,九重天上有神职在身的仙子,已经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随便从手指缝里露出一点东西,就足够他们受用了。
他们这两个未曾度过雷劫的妖物,之所以能出入天界,靠的不就是警幻仙子赐的玉牌吗?
那是属于仙奴的玉牌,隶属于太虚幻境。每次两人从南天门进入之后,这玉牌上的阵法就会顺势启动,将两人传送到放春山上。
却说僧道做法自玉泉寺登天,驾着一股妖风飞到了南天门外。
距离那雕梁画栋的南天门还有三里远时,两妖便被属于天界的神光逼得散去了妖风,只能攀着花岗岩台阶,一步一步爬上去。
于南天门值守的天将,乃是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
这位天王面如靛青,眼似铜铃,身穿金丝玄纹甲,怀抱神剑,率鸠盘茶、薜荔多等一众部将,为大天尊守卫门户。
南天门左右各有一个漆金盘龙柱,两根柱子上各有一条青龙蜿蜒而上。到了最顶端,龙头都内伸,两龙口中各吐出明珠一颗悬于龙口三尺高处。
那龙珠上散出青色光芒,将一面宝镜托举在门楣之上。宝镜下面才是一面蓝底金字的竖扁,上书“南天门”三个神文,龙章凤篆,非得秘传者不可知也。
至少一僧一道这两个妖物看见神文,就是对面不相识。
哪怕“南天门”这三个大字他们每次上天都会看见,再拿到别处让他们辨认,他们也依旧是两眼一抹黑。
两妖小心翼翼地走到南天门前,并不敢惊动增长天王。那门楣上的宝镜突然放出两道金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
挂在他们腰间的玉牌上有毫光闪烁,两根门柱最中间的方位有灵气波动,一道浅金色的竖直粗线猛然间一分为二,拉出一道只够一人进出的缝隙。
盖因这两妖的玉牌级别过低,根本不配让南天门大开相迎。
他们也不敢有意见,一前一后从那门缝里走了进去。
在进门的一瞬间,就被玉牌上链接的传送阵送到了目的地,根本没机会看一眼南天门内的风光。
在此期间,增长天王目不斜视,根本不曾分给这两妖半个眼神。
只是在他们走了之后,天王殿部众薜荔多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就是那放春山上,爱收容孤魂野妖!”
鸠盘茶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你别给主公惹祸。”
薜荔多哼笑了一声,斜眼看他,“我又不傻,用得着你说?”
鸠盘茶正要再说什么,站在左前方的增长天王突然咳嗽了一声,两位部众立刻握紧了兵器,身姿站得笔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片刻之后,便有一片金光自远处飞来,门楣上的宝镜放出一道光华一扫而过,南天门立刻大开。
很显然,这次来的肯定不是像僧道那样的不入流,肯定是有仙篆在身的正神。
等来者的云头近了,就能看清那片金光里,还有细小的紫金色闪电四处流窜。
增长天王笑道:“原来是雷部的镇妖神将,神将何往?”
镇妖神将落下云头,周身金光与雷光散去,露出身穿雷部官服甲衣的一尊天神。
这位天神的样貌倒生得颇为周正,浓眉大眼,朱唇琼鼻,面似银盆,双耳垂肩。如果不是一头紫色乱发太过时髦,说他是庄敬宽仁刘玄德都有人信。
镇妖神将道:“明年该我轮值人间,今日自然要先到九天应元府去点卯。”
“啊,明日凡间是将军轮值吗?”增长天王仿佛才知道一般,上前两步,低声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件私事,想要托将军周全。”
镇妖神将脚步一顿,微微挑了挑眉。
他才不相信,增长天王没有提前打听过呢。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镇妖神将之所以说是“一年”,乃是因为他要实实在在于人间待上一年,将那些作恶多端,该天打雷劈的孽障全都按照金册,给足报应。
但对不下界的增长天王来说,人间一年,真就是恍惚一天。如果不是真有要紧事,他又怎会在乎这倏忽一天?
既然他在乎了这一天,那必然是早有准备。
“天王客气了,不知是何要紧事,竟劳天王亲自吩咐?”镇妖神将故作诧异地问。
他的潜台词也很明显:你们四大天王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一个雷部神将又怎能解决得了?
说完,他就要绕过增长天王,想要占据有利地形,以便谈不拢就随时跑路。
“诶,将军说笑了。”增长天王笑眯眯地斜步一跨,恰好堵住了镇妖神将的去路。
若论法力神通,增长天王不一定是镇妖神将的对手,可若论武功拳脚,他却是一点都不怵。
镇妖神将自己也明白,他的长处全在神通法术上,毕竟雷电几乎对这世间的一切生灵都有压制作用。
四大天王早年却是跟着几位大元帅南征北战,若是斗武,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最让他无奈的是,两人乃是同僚,素日里也没有积怨,根本就不值当在南天门这种天庭重地使用神通。
“天王有何吩咐,还请明说吧。”
遇见这么个老流氓,镇妖神将只能妥协。
一见事情有门,增长天王心中一喜,生怕镇妖神将反悔,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