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七十年, 终于等到了他的死讯。
“夏油大人。”日上山山顶彼岸湖中心祭台外,侍奉于大柱之侧的匡女婆婆俯身行礼, 微哑的声音在湖面上方回荡, “特级咒术师伏黑惠与虎杖悠仁此时正候在山下,他们带来了五条大人的死讯。”
平静澄澈的湖水倏然泛起涟漪。
雕刻着精美彼岸花花纹与流水纹的黑色柩笼自湖底缓缓升起,带起水浪如暴风雨下的海浪, 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缠绕着注连绳的巨石。
当柩笼终于浮出水面时, 那个自七十年前起执行了水中即身佛仪式后便再没有开启的柩笼缓缓打开,露出半浸在湖水中的青年。
青年一身与匡女婆婆相似但更为华丽的黑色和服,和服上绣着精美的白色彼岸花花纹,黑发长至腰际,一半由精美的流水纹额饰束起, 一半则披散开来, 在水中宛如水藻一般漂浮着。
层叠和服下的胸膛没有丝毫起伏,昭示着他非存活的状态。
他的脸庞是年轻的,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岁的年纪,皮肤白得透明,没有一点血色。他阖着眼眸, 浓密的眉睫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来。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的紫色凤眸,眼尾微微上挑。青年有着极具古韵的秀美长相,失去所有的血色与生机,只剩唇上的些许艳色后,反而更加靡艳起来。
就像是一朵花一样。匡女婆婆看着躺在柩笼中的青年, 她在心底默默重复:这就是一朵花,永生花。
这是她们日上山的永生花, 镇压夜泉的大柱, 她们的夏油大人。
匡女婆婆深深地俯下身, 没能捕捉到那双紫色凤眸中一闪而过的怅然。
“是吗……”夏油杰慢慢开口,许久未使用的声带生涩地发出沙哑的声音来,“悟已经,死了啊。”
自七十年前起,有了新任大柱镇压夜泉,日上山便恢复了多年之前山清水秀的模样,但这里却并没有恢复成当初的旅游胜地、温泉胜地的名声。昔日山脚下的水笼温泉一缕庄倒是重建了一座,但那里只用作接待诸如咒术界、阴阳道等势力派来的人,并不对外营业。
事实上,也没法营业。
一百五十多年前,日上山就发生了一次大祸之时,夜泉满溢,当时在山上的濡鸦之巫女几乎都死在了那场祸事中,一缕幽魂则被束缚在了这座山上,循着镇压夜泉的本能执念不断拉活人献祭,以此延长封印时效。
七十年前,千年诅咒师羂索因私欲破坏封印,这一次大祸之时带来的灾厄远胜当年,满溢的夜泉那一次蔓延了大半个日本,险些将这个国家变成一个生死不分、亡魂无法往生的混沌之地,直到死而复生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以身为祭,重新封印了夜泉。
此后,便是七十年的太平日子。
只是,日上山虽然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但因第一次大祸之时而死的巫女幽魂们依旧被束缚在这里,这里俨然是一处鬼地。
年龄与地位最大的匡女与结女倒是想要重新挑选合适的女孩带来日上山抚养,镇压夜泉的大柱虽然被称作永生花,但没有一个大柱真的能够在夜泉永无休止的折磨中达成永生,大柱候选应当提前准备好,以免在夏油大人出事时无人能够顶上。
彼时,已经是大柱的夏油杰阻止了她们,让她们相信,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永远都不是合适的时候。
他会是日上山最后的大柱。
这是夏油杰沉入夜泉之中,任由那漆黑污秽的黄泉之水淹没自己时,他在心中许下的承诺。
已经不需要新的悲剧了。
成为日上山的大柱后,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为永生花,不死不生,一直镇压夜泉;要么心境崩溃,身体与灵魂一并溶解在夜泉中,永无来生。
夏油杰接受良好。
没有来生就没有来生,这辈子严格只活了二十六岁的夏油杰没觉得活着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再来一次能有什么惊喜。
不过,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夏油杰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在五条悟那个二傻子想要跟他结幽婚的时候,夏油杰果断坚定地拒绝了。
如果说大柱的处境称得上糟糕,那么,与大柱结幽婚的对象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更糟糕。
因为对方没得选。
当主导幽魂的大柱没能承受住夜泉折磨而溶解时,不管当时的对象是什么状态,他都将不得不踏上相同的结局。
五条悟的现在与未来不应如此。
理由虽然很烂俗,但夏油杰拒绝,是为了五条悟好。
再者,他不需要幽婚来巩固信念,只要五条悟还活着,夏油杰就不会在夜泉中溶解。
为什么?
就当是他迟来的歉疚吧。
至少这一次,不让五条悟再次成为那个被抛下的人。
如今,七十年过去了,夏油杰即将完成他从未宣之于口的承诺。
五条悟的得意学生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送来了葬礼的请柬,那两位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咒术界的地位也高,要不是因为五条悟,他们根本不会亲自跑日上山一趟。
夏油杰让接引巫女幽魂谢过他们的好意,收下了请柬。
大柱自开始镇压夜泉起,除了在挑选幽魂对象时会让柩笼上浮,以灵魂的方式与幽魂对象相见,别称相亲外,万事万物本不该打扰到这位全身心镇压夜泉的柱,但夏油杰是一个特殊的大柱,七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濡鸦巫女们奉上全部的忠诚与敬重。
即使如此,大柱的灵魂要走出日上山的范围,这样的行为也是十分冒险。
“不会有事的。”夏油杰轻声开口,“我去送悟一程,很快就会回来。”
而夜泉,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