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江静的电话,吴远深吸一口气,先回了趟四平路。
敲开最早租住的房子。
马明朝一见是他,就满脸惊喜地道:“老板,是时候了?”
吴远点点头。
马明朝回身从床铺底下掏出上海牌旅行包,斯拉一声拉开拉链道:“老板,你点点?”
吴远直接摆摆手:“不用了。”
“那咱们赶紧走?”
“急什么?”吴远却不紧不慢地道:“你先理个头发,刮个脸,整得像样点。”
这段日子,马明朝为了守着这个旅行包,寸步不移的。
除了偶尔交给马明军,其余时间全都是他在亲自看管。
以至于现在头发长了,胡子也有些拉碴。
前些日子还被小妹马明琪嫌弃了。
吴远这是为他着想。
不料马明朝却急不可耐地道:“老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剃头刮脸?”
吴远澹澹道:“什么时候了?越是做大事,越要沉得住气!”
“……况且,生活要有仪式感!”
俩老爷们,提着个旅行包,在小区门外找了个理发店。
木质理发椅,上包着黑色的皮革。
不大的美发镜子上,贴了一圈的花纹。
剃头的是个老师傅,动作不快,但手上极稳。
热毛巾捂过的脸,经由老师傅的刮刀,一步一顿,稳步向前,很快刮得干干净净。
等到老师傅一抖毛巾,吴远顺手一摸,光熘熘的,不留痕迹。
“师傅,手艺不错啊!”
“那您下回再来。”
“一定一定。”
任由着马明朝付了剃头刮脸的钱,吴远这才离开理发店,走到路边,抬手一招。
马明朝立刻提着旅行包跟上来。
一上车,司机师傅听说是去证券门市部,不由感慨:“那地方最近可不好走,堵!”
吴远靠在椅背上假寐,感受着刚才刮脸时片刻的轻松。
马明朝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司机。
司机师傅吓得一激灵,再也不敢废话,踩下油门,直奔静安证券门市部。
半个钟头以后。
桑塔纳停在门市部外不远处的路口。
二人就此下了车,任由桑塔纳掉头离去。
因为往前走,的确是走不动了。队排的那叫一个蜿蜒曲折,把整条路都堵上了。
吴远也是纳了闷了。
眼下的老八股,总体盘子就那么大。
加起来连后世的一只创业股,都未必比得过。
怎么就能引爆如此疯狂的热潮?
不过情况越是如此,吴远越觉得要赶紧跑路。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所以,跑得越快越好。
刚走近两步,江静就从人群中找过来道:“吴老板,你可总算是来了!现在电真空已经突破500块了,大家都觉着远没到顶。”
吴远点点头:“该出了,就是这个时候。”
江静二话不说:“那我回家取股票。”
人群中,江妈已经和老烟牙一众人打成一片,满心满脑子做着2万块进去,一套房出来的美梦。
吴远冷眼旁观,带着马明朝默默地排队往前挪。
等到排到他俩的时候,电真空价格已经跳到了508块。
还有这等好事!
隔壁柜台排队的证券交易员不耐烦地催促着:“508块,到底买不买?”
原来柜台前那位略显头秃的大叔,瞄准的恰是电真空。
只见他咬一咬牙,从兜里掏出2万块,抖抖索索间,这恐怕是全家多年的积蓄了。
“买!”
这一声买,咬牙切齿,不知道下了多少决心在里头。
反倒是吴远这边卖出时,轻轻松松。
4100股的电真空瞬间抛售一空。
每股508块,直接账面回款0块。
不到40万的成本,半年之间,就净赚4倍多一点。
不料吴远这边刚交割完,就被大烟牙一行人给堵上了。
“吴老板,您是来?”
吴远坦然道:“我刚把所有股票出掉。”
“现在这么好的形势,你为什么要出?”
“说实话,我觉着行情到顶了。”
“不可能!”
不止是老烟牙直呼不可能,他身后的一圈人,包括江妈在内,都信誓旦旦地觉着不可能。
那狂热的劲儿,让吴远见着就想躲着走。
不过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吴远并不意外。
“那祝你们好运!”
吴远丢下一句话,抬脚离开,头也不回。
江妈不屑地道:“大家别迷信他,他一外乡来的木匠,看的不准也是正常。”
老烟牙却神色复杂地道:“可你知道,他是多少钱进的么?”
众人默然。
就听老烟牙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96块进的,现在508块出手。半年时间,一进五出,他这个外乡来的木匠,咱们谁比得了?”
众人一阵沉默。
和周遭的喧嚣和狂热,形成强烈的反差。
直到片刻后,有个女人不悦道:“老烟牙,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
好嘛,老烟牙顿时成为众失之的。
众怒难犯之下,老烟牙很快也挥去吴远抛售带来的阴影,继续狂热起来。
直到他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当即迎上去道:“杨总,您怎么来了?”
杨怀定爽朗一笑:“来这儿还能干什么?”
“那您是来加仓买股的?”
杨怀定摇摇头:“这都什么时候还加仓?行情到顶了,该出手了!”
“吴总刚刚来过,已经全出了。”
杨怀定一脸意外,“吴总这么快,又被他抢先一步。”
墙上显示屏上的价格在缓慢回落,从508块掉到了505块。
即便如此,杨怀定也没有丝毫犹豫,把手上的3000股全部抛售。
办完这一切,杨怀定发现老烟牙这些人依旧无动于衷。
看向显示屏的眼神,再度狂热。
无奈地摇摇头,抬脚就走,头也不回。
神仙难救该死的鬼。
炒股炒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