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多的口供,已经不需要他亲自盘问了。
在方镇岳手摸上门把手时,张大福抬起头无神的眼睛,凝在方镇岳的身上,哑着嗓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想在有生之年里日夜不停的诅咒我吗?”方镇岳冷笑,“方镇岳。”
方镇岳的岳:嶽,泰山下一个狱字。
泰山,魂归蒿里的蒿也是它,镇鬼压邪。
方镇岳又指向Gary:
“张泽员。”
然后手指再次转向:
“刘嘉明。”
最后指向家怡:
“易家怡。”
记住吧,这些名字天生便与罪犯相克。仇恨吧,既然要镇恶鬼,难道大家还会怕。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方镇岳见家怡跟她一道出来,开口道:
“走吧,还有许多材料要整理。”
易家怡忙跟上,想了想才问:“岳哥,吴珊荣真的说了那些话吗?”
“那些?当然没有。”方镇岳笑道:“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哪想得到那么多攻击人的话,都是我瞎说的,就是为了气张大福。”
昨天他有被狠狠气到,忍到今天才反击,已经很顾大局了。
“哦,原来如此。”易家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他一眼,又夸道:
“岳哥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逼急,什么都说了。”
“不是我厉害,是你厉害啊!带着丁宝树,让吴珊荣开了口。我掌握到足够多的信息,当然能逼张大福开口。昨天吴珊荣没提供证词之前,张大福有多嚣张啊。”方镇岳摇摇头,拍拍易家怡的背,“今天中午我请客,庆祝我们重案组的工作妥善完成。再一个,庆祝你屡立奇功。想吃什么,你随便选。”
“这么说,我也很厉害喽?嘿嘿。”易家怡笑笑,求知心胜地追问:
“不过,凶手一旦被抓住,在被审问的时候,不是都会很心虚,很容易招供的吗?为什么张大福这么守得住嘴?他以前又没有常进警署的经验,难道真的特别聪明?还是他心理上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啊?”
是不是某种特殊的犯罪心理呢?
“也不能称之为与众不同的心理吧。”方镇岳见小女警满脸的好学乖巧模样,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下语言,耐心解答道:
“其实与你当初提出的并案理由很相近,张大福杀人的时间跨度拉得很长,他第一次杀人后有疲惫感、慌张感,那时候应该是很怕被警察发现的。且第一次杀人后无论是杀人还是抛尸,都留下了许多线索和纰漏,他自己也知道,越回想越恐惧。但因为是陌生人杀人,他又是个啃老的家里蹲,警方捉不到他的蛛丝马迹,还是让他暂时逃掉了。
“他被抓后表现冷静的理由,与你并案的理由一致。经过两个月时间,他之前的恐慌心理,已变得麻木。紧张感也被血腥的欲-望冲破,既然开始继续作案,在这时候对于如何反侦察、若被抓要如何应对警察,都有了两个月的深思熟虑。
“他不断反思自己第一次杀人抛尸时犯的错误,不断进阶。加上警方没有捉住他,给了他巨大的自信,这种自信也逐日膨胀。
“所以在被拘捕后,他不似其他凶手被抓住时一样,慌张恐惧。
“这也是警察办案错过72小时黄金时间,造成的不利后果之一。
“但他这种冷静像气球一样,其实并不坚固,没有人不害怕死,不害怕受重罚,当证据真的砸在他脸上,气球也就——”
方镇岳手掌攥拳又炸开:
“嘭的一声炸掉了。”
“哦!”易家怡全程听得超认真。
听到他认同她之前提出并案理由时的逻辑,心里窃喜。听到他以此延伸出的内容,也觉逻辑被他三言两语捋的更清晰顺畅。
虽然方镇岳讲得轻描淡写,好像说的是什么特别容易分析出来的道理一样。
但听在虚心求学的小女警耳中,却是格外专业、细致的犯罪心理分析。使易家怡对张大福,和整个凶案的发生发展,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方镇岳讲完话几分钟后,她又追问了72小时黄金破案时间的概念,方镇岳也格外认真的解答。
终于将他的话全部消化掉,家怡立即走到方镇岳身边,仰头对他说:
“方sir,我懂了。谢谢方sir,您真厉害!”
她语气格外郑重,甚至一改叫熟了的‘岳哥’称呼,用了更显敬重的‘方sir’。
对上小女警如此郑重其事的感谢和赞叹,方镇岳一时有些怔愣,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久了大老粗,忽然被这样戳人心窝子的小姑娘如此对待,他整个人都麻麻的。
两人并肩拐进B组办公室时,窗明几净的室内光,照亮穿了新衣的易家怡,使她显得更加唇红齿白,娇俏可人。
方镇岳不仅没能找到合适的话回应她的尊敬与崇拜,更加连看她都觉得晃眼。
不太自在的转开头,走到饮水机边倒一杯水。他也不口渴,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喝下一整杯温水。
肚子里咕噜噜满灌,脑袋里仍有点茫然。
好在易家怡还沉浸在从他身上学到重要审讯知识、罪犯分析知识的获得感中,专心坐回自己办公桌,埋头记笔记。
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方镇岳放下杯,回头趁她不注意,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阳光正好,照在家怡左侧面颊上,将她皮肤照的粉嫩透明,人比桌上花瓶里的玫瑰更娇嫩。
直到邱素珊忽然来敲门,方镇岳才猛地回神,抽离不知凝视多久的目光,转向门口。
“九龙城海蒂娃KTV,有人死在包间里。”邱素珊歪靠在门口,目光在他和易家怡身上梭巡一圈儿,才继续道:
“全员集合,立即出发。”
中午的大餐泡汤,易记最新鲜的古法蒸鲮鱼,也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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