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见他依言坐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你还在生气吗?”
杨戢想起那日的事情来,全身一颤,轻轻将手抽了回来,微微一笑道:“在下虽算不上盖世豪侠,却也不只这等胸襟,夏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夏语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骗我。”
杨戢摇头一笑:“怎能呢。”
夏语冰知他心中所想,轻叹了一声,伸手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杨公子,我不管你是谁?出身何门何派,求你别看轻了自己,那日语冰心伤顾师兄之死,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你原谅则个。当时我见你转身离去,背影很是凄凉,心中好生难过,宛如刀割针刺一般,这几日我浑浑噩噩,每日每夜都在担忧你,想着你过得好不好,可曾遇到什么危险,白天可曾吃饭,夜里可曾盖被————我———我真怕你记恨于我—————咱们说不定马上就要死在此地,你还要一直耿耿于怀吗?”说着,说着,泪水已然滚滚而下。
杨戢见她真情流露,心下里也有些感动,抬头看去,只见她一张小脸美艳绝伦,满面泪痕,正含情脉脉脉脉的看着自己。饶是他是正人君子,也不禁为这扬州第一绝色所动,竟有些把持不住,陡地想起此刻身在险地,岂能这般胡思乱想,连忙收摄心神,微微咳嗽了一声道:“夏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顾兄之死,在下确有些责任。”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夏语冰见他释怀,心下一喜,脸上愁容尽去,忽露顽皮神色,笑道:“好一个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倒是这几日间,我听闻有人诱敌深入、火烧连营、千里奔袭、横渡长江、妙计解重围,翻江倒海,大显神通。”
杨戢点头道:“阿猫公子智谋过人,在下也实是长了不少见识。”
夏语冰笑道:“这可巧了,阿猫公子也这般说,只是语冰实是心中奇怪,琳琅水榭之水虽是外进内出,但水脉难寻,隐藏得颇为隐秘,阿猫公子不仅能想到如此妙计,还能分身来救,实是神通广大。”
杨戢知夏语冰聪慧绝伦,瞒她不住,只得呵呵干笑几声,想起苏红袖生死不明,叹了口气道:“夏门主,可曾———可曾说过令堂?”
夏语冰听他这么一问,心里微觉奇怪,低声道:“你问这个干吗?”
杨戢见她神色黯然,定是心中难过,一时间,更是不知如何启齿,心想:“眼下形势凶险,死面多余活面,自己何必再徒惹她伤心。”念及于此,便想住口不说。
哪知夏语冰却轻轻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离了家,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杨戢心头一叹:“没想她一千金小姐,竟也这般可怜,反观自己,虽是自幼失怙,也实比她好得多。”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将红袖令摸了出来,递了过去。
夏语冰愕然道:“红袖令!”
杨戢不想她也知道红袖令,微微一愣,黯然道:“苏门主叫我给你的。”
夏语冰一愣,蓦地明白过来,霎时脸色一白,泪水便在眼中打滚,却硬是没有流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她———她说了什么?”
杨戢眉头一皱,苏红袖实是没说什么遗言,灵机一动,便道:“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夏语冰听得那句:“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一下便痴了,她虽对苏红袖没太深的感情,但毕竟血浓于水,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锥心刺骨的痛,嘴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杨戢大吃一惊,慌忙在其人中出捏了捏,夏语冰本是气急晕了过去,那人中处一刺激,便幽幽醒转过来,眼望杨戢,泪眼婆娑道:“杨夫子,苏———苏门主真的是我娘吗?”
杨戢叹了口气道:“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雨萱萱。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苏门主一直记挂的,便是你。”
夏语冰喃喃低语,霎时间,心如刀割,大哭了起来。
杨戢见他哭得伤心,也是心头一酸,轻轻拍了怕她的香肩,以示安慰,叹了口气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圆缺,此事古难全。你眼下重伤未愈,也不用太伤心了。苏门主纵横天下,定也不希望看你如此伤心。”
夏语冰听他相劝,心中也不由宽慰了不少,忽觉有些疲惫,身子轻轻往外一靠,便倚在杨戢怀中,低声道:“杨夫子,我———我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戢一惊,低头一看,却见夏语冰一张俏脸秀美绝伦,动人心魄,再加满脸梨花带雨,更显得顾盼生姿,楚楚动人。当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