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戢从‘玉华台’步了出来,只觉满腹悲凉,心中郁闷难当,究竟是何原因,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好似丢了魂的野鬼,晃晃荡荡的在路上走,也不知要去何处。
不知不觉,金乌西沉,已然是暮色十分。
杨戢浑浑噩噩的走了一路,心中烦闷之意稍减,此刻已值暮色十分,路人行人渐渐少了许多,变得格外清静起来,耳边突然闻到一阵酒香,抬头一看,却是一个破败酒楼,上面谢斜挑了就字。
杨戢看那破败酒家,低贱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不免触景生情,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红了,举步便踏了进去。
那店家见得有客上门,慌忙过来招呼,杨戢顺手丢了十两银子,叫道:“打十斤酒来,再随便来些下酒菜。”
那店家大吃一惊,心道:“十斤烈酒下肚,还不把人喝死!”看此人只是一个年轻书生,哪有什么酒量,正想劝慰几句,却见他满脸皱纹,右脸颊高高鼓起,手里提了根破竹竿,看来像似骗吃骗喝的老骗子,可眉宇间又好似藏着无数伤心事,想来只怕是想喝酒醉死的,当下也不敢随意打听,急忙收了银子,不一会儿,便把酒菜送了上来。
杨戢自顾自地斟酒了一碗,看着面前的酒碗,不知不觉间,又想起夏语冰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又想起一路间的许多事情,怔怔的看了片刻,竟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忽觉手背一凉,方才惊醒过来,看着那手背上的凉凉眼泪,暗叹了口气道:“天无三日晴,人无一生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日子还不是得一天天的过,人家是千金小姐,你是卑贱的石头,何苦痴心妄想,自取烦恼,杨戢啊,杨戢啊,你得要振作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可别被人看轻了。”当下端起酒碗,仰天便咕噜咕噜的喝了一碗。
他酒量本是不答,不过,此番下山,与李焱顿顿吃喝,皆不离这杯中美酒,不知不觉间,这酒量倒是大了许多,一口干尽,只觉浑身通畅,每个毛孔都舒服至极,心中烦闷之意大减,不由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杨戢又倒了一碗,正欲去喝,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今晚夏语冰去西湖畔去见方东临,无端又担心起她的安全来,转念一想,不由哈哈笑道:“杨戢啊,杨戢啊,你还真是个贱骨头,人家都是叫你滚了,你还巴巴的想胡思乱想什么呢?哈哈哈哈。”虽是在哈哈大笑,不知怎么的,却透出一股莫名的悲凉来,端起酒碗,仰头便喝。
几碗下肚,心中那股悲凉之意不知不觉间,倒真去了许多,便在此时,忽听门外马车响动,一人哼哼唧唧道:“真他奶奶的倒霉,这么晚了,还要去送饭。”
杨戢此刻已喝得迷迷糊糊,脑袋也不似先前那般灵光,只觉那讲话之人声音甚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醉眼朦胧的看去,却见一猪八戒正乘着马车,摇摇晃晃的从眼前走过,后面尚跟了十来辆。心中不由暗自好笑:“这年头当真奇怪,猪八戒都跑到人间来了。”正想低头再饮美,忽地一惊,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人了,这不是一路带着自己回到杭州的朱师兄吗?深更半夜,这朱师兄不好好在自家猪窝里睡着,去送什么饭?莫不是这老兄暗地里还养了十几窝小猪仔,偷偷摸摸的赶着去喂?
眼见那马车渐行渐远,杨戢迷迷糊糊中,只觉这行人只怕不是喂猪这般简单,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不管不顾,抱着那酒坛便跟了上去。
朱师兄顶个猪头,也颇为大意,不料背后竟然会跟了个算命老瞎子,老瞎子也并非像是在追踪,一边走得摇摇晃晃,一边还不忘随时喝上几口。
也不知是朱师兄等人走慢,还是在酒劲催动之下,轻功见长,竟给追了个首尾相接。
便在此时,那朱师兄突然停了下来,杨戢摇摇晃晃,也便在路边坐了下来。隐隐约约间,似有什么在说话,可他此时酒喝得太多,一时间也听不真确。他心中郁闷,也懒得却听,抱着那酒坛在那自顾自的喝,迷迷糊糊间,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冷风一吹,忽地惊醒过来,睁眼一看,登时吓了一大跳,只见周围黑灯瞎火,五指不见,荒草萋萋,不知什么怎么的,竟是到了野外。
杨戢头脑昏沉,颇有些莫名其妙,抓了抓头,不由有些犯难,黑灯瞎火的,怎么回去。
这荒野也不知有多大,黑夜之中,宛若迷宫一般,杨戢酒劲虽是清醒了几分,却也不敢随意乱走,
正自为难之际,荒野之中,竟隐隐传来人声。
杨戢大吃一惊,酒劲也随之消散开来,荒山野岭,半夜三更,哪里会来人声?莫不是鬼门大开,小鬼作祟,当下急忙隐住身形,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有两点鬼火缓缓飘进,黑夜之中看来,诡异非凡。
杨戢心头一紧,心中暗叫,他出身道门,虽有降妖伏魔之法,奈何其学艺不精,此刻只是浑身冒汗,手脚发毛,只盼小鬼眼神不好,没发现自己。至于那小鬼有没有眼睛,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