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石坐在石凳上，神情严肃。
陈慕坐在他的对面，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你可知道阵道的起源？”沈江石开口便问。
陈慕点点头，回忆起往年看过的书籍，道：“据说数千年前，蝉下先祖从南方远渡重洋，来到了玄央洲。想必，就是那个时候，阵道开始在玄央洲发扬光大了。”
“不错。”沈江石颔首道：“蝉下宫建立至今已经有上千年时光，然而，阵道的起源却远比这要早的多。”
“阵道祖师是谁，尚不可考，但祖师曾经留下的训诫，阵院数百年来始终都不敢忘记。”
“正是因为这番告诫。”沈江石看向陈慕，道：“阵院才始终能够位列百工院前三位，阵师的名声也从不下于其他任何行业。”
陈慕洗耳恭听。
“阵利人则无不可，阵不利则无可为！”
沈江石饱含深意地看着陈慕，道：“这是自古以来阵道的最高宗旨，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陈慕点了点头，道：“只要是对人有益的阵道，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但凡对人有害的阵道，任何行为都被不允许。”
“没错。”沈江石抚须点头，道：“你既然明白，就应当知道。你当初那个想法，是多么的危险。那就已经违背了阵道宗旨了。”
“老师觉得，阵道真的有好坏对错么？”
沈江石深思道：“阵道本应该没有对错，可有些灭绝人性的阵法还是不存在的好。”
“我承认老师说的是事实。”陈慕继续道：“老师应该知道阵图是何物。”
沈江石看了眼陈慕，没好气地点点头：“阵图是阵道最基础的产物，你老师我还没到那个记忆错乱的年纪。”
可您快八十岁了。
这话陈慕当然没说。
“老师觉得这阵图算是灭绝人性的道么？”
“自然不算。相反，我觉得还有利于民。”
陈慕反而摇了摇头，说道：“然而这阵图创造之初，却是用来刻画大型攻击阵法的。它不光能杀人，甚至能够毁灭一片地域的生机。它切切实实可称得上是魔道。”
这是秦尚武的藏书中所说，蝉下宫中也有记录。
“可是经过多年的改进，它早已经普及，几乎每个修士都会随身带几张阵图以防万一。”
“既然他不该存在，当初就应当直接毁去。那为何这么多年来，反而不断有人在改进它呢？”
沈江石道：“自然是因为改进它，能让它利于民，这行为是符合宗旨的。用之正则正的道理，你应当明白。”
“那好，当初创造阵图以及后来改进阵图的前辈们，在这条道上，死去的何止千万人。为何老师不觉得那是错的？”
沈江石沉默了。
他并非找不到理由反驳，而是他有些看懂自己这个弟子的性格。
他必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坚持拒绝道：“你太过于固执了，这关乎你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
陈慕沉默了下来。
果然，还是很难劝动老师啊。
陈慕很感动沈江石的爱护。
可，他也有自己的执念。
沈江石知道他不死心，道：“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们可以再找别的方法尝试。天下万道，总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承认我有些急功近利。”陈慕深沉道：“可是，老师应该知道，另外一种方法就一定行的通么？即便行得通，又要找到何时呢？”
沈江石语气加重，问道：“你就确定，你的方法一定行么？”
“不试过，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陈慕仍旧坚持。
“你！”
他指着隔壁的大院道：“哼，隔壁就是医道院，医道院的院长是杏林圣手，我立刻请他来给你诊断。”
“老夫就不信了！这么一点小问题，他南神医还解决不了了？”
陈慕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老师何必去为难南院长，您就信我这回如何？”
“那你可知道，这是会死人的？”沈江石痛惜道：“你以为从来就没有人想到过这种事情么？”
他无奈地丢出一本书，书名《阵道禁忌》。
沈江石何尝不知道陈慕的想法，他早早就在藏书阁找到了这本书。
陈慕看着书上的记载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数百年间，产生过这种想法的狂徒何止你一人？可曾有一人成功过？上千人丢了性命，运气最好的，至少也丢了一条手臂！你确定自己就比这些人更特殊，运气更好么？”
陈慕低头沉默，他详细地看着那些人的记录。
沈江石神情严厉：“阵图的确成功了，可他们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成千上万人前赴后继，在这条道上到底倒下了多少人，你又清楚么？”
“你永远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站在最后的人！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陈慕道：“即便失败了，我无怨无悔！”
“哼！无怨无悔？你现在才二十一岁，将来还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光。用这几十年光阴换取一次几乎确定会失败的尝试？可笑至极！”
陈慕叹了口气，他非常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
可是，如果这次不尝试，下一个办法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这期间，他就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平庸下去。
他，不甘心。
不拼一把，他绝不会心甘情愿的妥协。
见陈慕低头沉默，沈江石有些不忍心，道：“你自己下去想想吧。”
陈慕点了点头，向沈江石告退。
回到房间，陈慕倒并未因为这几句争辩而生气。
以往，只要遇到问题，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
而现在，最大的阻碍便是老师对于这件事情的不赞成。
可如果他能够确定，自己以身刻阵后保证是安全的。
那到时，沈江石应当不会阻止他。
他躺在床上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