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
雪后天更冷,但也总算明朗了。
当夜,月明星稀。
黑城中央的黑塔顶端。
一个耄耋老人坐在盛满热水的木桶中闭目养神。
他瘦削的身体就像是用几根干柴拼搭而成,肩膀高耸,腹部内缩,肋骨一排排的清晰可见。
他整个人缩在水里,眼眸紧闭。
他身后,秦尚武和丁典吏并肩而来。
“狱长。”
两人拱了拱手,低声轻唤。
“秦典吏,燕云的人到了,你有把握在他之前查出真相么?”
秦尚武捏了捏眉心,似乎正在为这事担忧:“不好说,黑狼卫那些人最擅长做这种事。我的人未必能在他之前解决这案子。”
丁典吏笑眯眯地拱拱手:“狱长,既然秦典吏都没什么把握,不如让我也帮他一把。”
秦尚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狱长沉吟片刻,道:“可以。”
随后他睁开眼仔细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你们两各做各的。谁先查出真相,那么这狱长之位便是谁的。”
丁典吏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旋即低下头颇为伤感:“狱长,我等怎敢窥视您的位子。”
老狱长对他的表态不可置否,他摇头道:“你也不必伤心,查明这件案子,我就能调回燕云。我这老头子也没几年好活,早该让位了。”
两人恭敬道:“我等必定竭尽全力。”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丁典吏回去后,三黑子正带着一个黑衣青年站在塔楼门口等着他。
正是他那日刻意带走的那名黑衣囚犯。
那青年看到丁典吏顿时上前拱手作揖:“父亲。”
丁典吏也露出一抹笑容:“靖远,咱们父子可有半年多没见了。”
丁靖远抿嘴轻笑:“是啊,燕云到底离黑城太远了。”
“哈哈哈!不说这个,走,跟我进去。”
他连连大笑。
随后他又瞥了眼三黑子道:“你也做得不错,这次任务有了靖远帮我,定能顺利赶在秦尚武之前查出来。到时有你一份功劳。”
三黑子陪笑道:“丁少爷英俊潇洒,站在那堆人中间可谓是卓尔不群。我三黑子只要不瞎,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丁靖远摇了摇头:“黑子哥,我现在也只是个囚犯,唤我靖远便是。”
“这。”三黑子瞄了眼丁典吏。
丁典吏点了点头道:“不错,靖远的身份暂时还要保密。”
三黑子忙道:“是!那,靖远少……靖远。”
丁典吏不耐地挥了挥手:“若是没事,你便先回去吧,记住,靖远的身份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是!请典吏放心!”
三黑子转身回了西营。
丁靖远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父亲,你怎么会用这样的人?”
这几日三黑子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有点小聪明但不多,野心十足实力又不够。
典型欺下媚上的小人。
“我儿品行端正为人正直,自然是瞧不上他。可有些事这样的人用起来才合手。”
“算了不说他,咱们上去。”
“好。”
进入房间,丁典吏为儿子倒了杯茶。
随后他问道:“靖远,我让你查的那件事你查到了么?”
丁靖远点点头道:“兵部的韩侍郎今年年底便要升任尚书,老狱长应该是看上了他的职位。”
“兵部侍郎……”
丁典吏低声问道:“你觉得若是拿下这份功劳,为父有没有机会争一争?”
丁靖远闻言一怔,道:“父亲不是对狱长之位志在必得么?”
丁典吏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虽看不起秦尚武那厮的出身。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确实远胜于我。”
“与他争这个狱长之位,我没把握。而且,这位子说好听点是个封疆大吏,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个分管奴隶的。”
“根本看不到一点进身之阶。与其在这里坐困愁城,不如回去做个京官。”
丁靖远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向来是个官迷,所以也没反驳。
“可父亲不怕得罪狱长么?”
丁典吏赫赫冷笑:“一个老头子能有几年好活?”
丁靖远低头沉思。
“我可以想想办法,而且父亲若是回去了,母亲倒也不必这样日日思念。”
丁典吏眼中闪过一抹柔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不由慨叹道:“你与你母亲倒是更像一些,也是那般温和善良。”
“对了,此次黑狼卫来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丁靖远摇了摇头:“不知,我……”
轰!!
两父子这边还在聊天。
北边突然传来一阵耀目的闪光。
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顿时让他们神情紧绷!
北营的上空,此刻发生了某种变化。
那里的月光似乎都因此产生了某些扭曲。
“嗯?这是?”
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桌前,丁典吏来到窗边眺望北方。
然而,当他抬头看向那边时,一片漆黑一切正常。
“搞什么鬼?”
丁典吏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而远在西北方向的秦尚武早就先他一步发现了这一变故。
只见他抬起手,掌心无形的灵力迸发。
一道不可见的巨大黑影遮住了北营天空中这神奇的一幕。
丁典吏在塔楼看到的,正是那一道黑幕。
“粗心大意。”
迎面的冷风吹乱了秦尚武的头发,他颀长的身影倚靠在窗台上,遥望着北营上空。
那里仿佛是一个连光也无法逃脱的空洞。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磅礴灵力拼了命地往那里挤。
可黑城外那铁桶似的黑墙以及墙上时隐时现的阵纹与中心的尖塔仿佛有着某种呼应,两相连接,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将一切灵力都隔绝于外。
而在那片无形空洞下,月光变的耀眼夺目!
月光里,陈慕异于往常。
他像平常一样,先前正在月光下修炼着玄月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