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两个孩子睡在我的左右侧,哥哥鼾声如雷,妹妹安安静静,我是他们最信赖的妈妈。
我的妈妈睡在隔壁的房间里,我多想过去依偎在她的怀里。不怕大家看着笑话,我七、八岁以前每天晚上都喜欢窝在妈妈的怀里,总爱捏着妈妈身上的肉肉入睡,妈妈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我的妈妈,真的太好太好了,好到让我羞愧。
“羞愧?”对!有些记忆,一想起就会忍不住自责。
大学毕业,来中山工作,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第一份工作还不错,是国企的一名小出纳,但是很忙。在最忙最累的时候,冲着妈妈发了脾气。
思绪如风,扬起记忆的卷帘。夜深人静,我们租住的小楼阳台上,妈妈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对我说:“艳,你有空也可以自己把衣服洗一洗。”
“我小时候,洗衣服洗怕了。”我一瞬间变身炸毛的小鸡,冲着妈妈吼起来,“在外婆家住的那些日子,我一个人要洗两个大人(外公外婆)的衣服,还有八个孩子(大舅家四个孩子、小姨家三个、我自己)的衣服,洗衣服是我童年的噩梦!”
阳台上那一束灯光,恰好照在妈妈的脸上。她目光中带着惶恐,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两下,脸上一瞬就布满了悲伤,她的眼角滑出两颗晶莹的泪珠。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起装衣服的盆子,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从那以后,十五个年头过去了,妈妈再也没有叫过我洗衣服。哪怕她生病,需要好好休息,她都会先帮我和我的孩子洗好衣服,再去床上躺一躺。那日妈妈的泪光,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大的羞愧。
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有一个很好的妈妈。只有我自己知道,她是我的世界里,最好的妈妈。
乐乐每一次闹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说上一句:“妈妈,你小时候多好呀,婆婆让你果冻吃到饱。”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果冻,是一个阳光很明亮的夏天,老屋门前的那棵大梧桐树开满了花。妈妈从分场(偏远山区的人流聚集地,那里有商店)回来,手上提着个小袋子,里面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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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童年是一场电影,此时在我眼前放映着这样的一幕:屋檐下,有个小女孩被年轻的妈妈抱在怀里,扎着两个小辫子,辫子上绑着好看的彩带,穿着妈妈做的花裙子,穿着那时最流行的糖果色塑料凉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里含着甜甜的果冻。那位年轻的妈妈,满脸的慈爱,笑靥如花。
回忆里的母爱,有着各种各样的年货,但一定会有一大包的王中王火腿肠。那时候的王中王还没有那么多的面粉,一口咬下去,满口的肉香弥漫在口腔,咬痕处还能看到清晰的肉丝,我觉得比现在高级午餐肉好吃多了。
外出打工的妈妈过年才回来一次,所以她什么都依着我,但是王中王火腿肠,她是规定了我一天吃一根,特别乖的时候可以吃两根。
那时,我不理解为什么妈妈不能让我一次多吃几根。去读大学以后,会数着日子想家了,我才懂了:王中王火腿肠吃完了,妈妈也要继续南下广东去工作了。
我有一个好妈妈,她是整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山里的孩子能读中专,都是一种幸运。我的妈妈却培养了山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一个还算厉害的语文特长生。
我的初中是在另外一个县最好的私立中学读的,想想现在我自己的孩子,我都没有勇气和能力给他们读中山最好的私立。二十年前,我的妈妈却将我带出大山,让我去读了最好的私立中学,那时的学费真的好贵。到现在,我都很好奇,妈妈当年是怎么找到另外一个县最好的私立学校,她又是怎样帮我解决了复杂的学籍问题的?
那时去上初中,下了班车,要经过一片很大很大的桃花林,再穿过一片安静的松树林。妈妈第一天带我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我安安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那甜美的声音(大学舍友一直都说妈妈的声音特别好听)和林间鸟儿的鸣啭应和着。
因为妈妈,我从初中开始懂得了奋斗与拼搏的意义。因为妈妈,高中的生活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皆是甜。
高二下学期,妈妈为了我辞掉了工作,回到了上饶陪我读书。妈妈陪着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那是一间非常向阳的房间,有一个陈旧的衣柜,一张暖和的床,一张整洁的写字台。写字台的上面有个很大的插棒棒糖的罐子,上面插满了各种口味的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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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再回首高中冲刺的日子,总是会忆起那满屋的甜。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包容我最多坏脾气的人,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亲朋好友和外人面前说过我一句的不好。每每说起我,言语中总是溢出说不尽的骄傲和自豪。在我的爱人和孩子面前,她更是给予我无尽的宠爱。
以至于,乐乐常常为她鸣不平,让我要对外婆好一些,再好一些。妹妹童言无忌,说我是家里的霸王。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妈妈给我的勇气。
孩子的到来,教会了我感恩。妈妈却一直在教我如何去爱。我要向妈妈好好学,用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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