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安王府。
夜晚清风拂过，席卷着雨后草木馨香，即使是在飞檐楼宇。
“王妃，王爷派人捎来，说今晚不在栖子堂用膳，王妃您自便。”司玉恭敬说道。
苏子衿放下刺绣，遥望远处高楼，书房烛火明灭。“罢了，那就上菜吧，”方才在漪澜苑回来，肚子咕咕直叫，还好先有姜茶暖肚，才没在屋子里发作。
知道宋廷玉不回来，苏子衿心中欣悦，这两日算是能睡个稳当的觉了。
用了膳食，便早早入寝。
高楼之上，一“夜兰”足尖悄然落在翘檐之上，双手环胸，长剑携在腰间，黑衣被风吹得飘起，唯一露出的双眸，带着噬人的冷冽。
高挂的宫灯随风摇曳，宋廷玉合眼品茶，桌案上的莲花灯盏冒出缕缕青烟，书房里来了二位常客。
沈兰息，任思远一左一右从山水翠屏后，缓缓走来。
“那一大批铁料找到了？”宋廷玉问道。
任思远噘着嘴，一袭红衣十分亮眼，“这么着急干什么？连口茶汤都还没喝得上。”
两人自觉入座，宋廷玉执着汤瓶，倒着两盏茶汤，汤色纯白，味醇厚绵长。
沈兰息指尖执杯，一闻，遂饮尽，赞道，“一绝。”
宋廷玉嘴角勾起。
“好喝好喝，再来！”任思远伸手举杯想要其再添一杯。
宋廷玉学着刚才他噘着嘴，眼中瞟过汤瓶，意下要任思远自己倒。
任思远顿时无语，口中喃喃，“自己倒就自己倒，我有手。”说罢，将汤瓶移到自己身边来，续上一杯，又尽兴喝了起来。
沈兰息侧脸看了眼任思远，心道这小子也太好满足了。转眼恢复正色，说道，“这些日一直盯着户部侍郎龚令休没有发现有异常，铁料仍旧没有下落，不过却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事。”
“什么事？”宋廷玉抬眸。
沈兰息目光一敛，“洛阳各都城的铁矿价格高涨。”
宋廷玉微一沉吟，再复读一次，“铁价高涨？”
众所周知，洛阳的铁矿稀缺。可是这么多年来，朝廷对于铁矿的储备尚可，皇上也是明令禁止私采铁矿，这才使得铁矿足够用。
况且，铁料的价格都虽有上下浮动，但涨降左右不超一二，如今铁料高涨，其中必有因。
沈兰息继续说道，“嗯，往日铁料上涨幅度不大，未能及时发现，直到那日在城西山庄发现了铁料，从那日起，铁料就开始只涨不降。”
任思远插了一句嘴，“确实如此，听说如今朝廷唯有高价买回铁料。”
“可原本铁矿不是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下，连国库也没有？”宋廷玉皱眉。
任思远又倒了一盏茶汤，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话你应该问问老皇帝才对。”两手一摊，执起茶汤又饮尽。
“朝廷高价买回铁料，定是有需要，洛阳哪里要大量用到铁料？”宋廷玉问道。
任思远双眸一亮，放下杯盏，说道，“哎，这个我知道，还记得你在边疆时，看见边界在修建的城墙没有，老皇帝下令工部在那里作为要塞，是守护洛阳的屏障。只是当是阿爹在监工国子监修筑，老皇帝就将当时还是工部侍郎的迟远才提了一品，派往边疆监工修建。”又道，“老皇帝还答应只要建成，迟远才可按原官职再提一品。再来选新任新的工部侍郎。啧啧啧，你们说，这多大的诱惑阿！”
沈兰息身子稍稍往后一仰，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温声道，“这么大的诱惑，你怎么不去？”
“唉，我可没这么高的远志，一身功绩倒不如一身轻来得自在，他爱让谁去让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任思远睨了一眼沈兰息。
工部尚书也就从二品，若是侍郎连升两品，岂是与六部尚书、御史大夫等同级，可是要建成防御要塞，却不知要等多少年，或许说，不知还有命回来否。
这样的差事对于当时是工部侍郎的迟远才来说，无疑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是分好与坏。对于皇上和朝臣来说是好，敢为天下先，即便是死，也是为家国，无上荣耀；但对于迟远才来说便是坏，前路未卜，生死一无所知。
宋廷玉细细品着，问道，“据我所知，就算修筑城墙也皆是由砖石、片石砌成，那铁料又有何用处？”
沈兰息挑眉，“或许是将铁料融水，注入城墙其中。”
“兰息，你出息了。没错，正是如此。”任思远搭着沈兰息的脖颈，就是一顿夸。
沈兰息一脸嫌弃，掰开他的手。
宋廷玉伸手续上灯盏的棉芯，“也就是说，朝廷将国库的铁料都运到了边塞，铁矿的铁石也是所剩无几，唯有到各个都城的民间买卖。”
“应该是了。”沈兰息应答道。
任思远也顺势点了点头。
“如今各个都城的铁料价格高涨，或许与那城西一山庄的铁料有关，是有人从中作梗，做空铁矿，私饱中囊，还是说别有用意借此过桥，尚不清楚。”宋廷玉一一分析着。
沈兰息说道，“东宫和户部侍郎龚令休我会继续让人盯着，倒是这个工部侍郎迟远才，可能是突破口。”
宋廷玉眼中死如静水，平静说道，“那便查查吧，如今老狐狸是死心要将我圈着，可是怕洛阳大乱，要我挡着些。”
任思远起身扫过一旁的小摆件，拿起放下，口中嘲道，“不然呢？老狐狸封你兵马大将军难不成就让你杵着？”
一旁沈兰息戏谑道：“廷玉杵不杵着尚不知道，但你现在还杵着跟木头似的，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你老子是多久没打你，宋辽！”宋廷玉说道。
“属下在！”宋辽在门外应道。
任思远脸上神情忽变，“你来真的啊？！”
此刻长鞭已出，任思远无心多想，唯有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