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影消失在苏子衿的视线后,她长叹一口气。
清冷的风从半掩的门缝中吹进来,苏子衿穿着单薄,身子打了一嗦,这春夜原就应该这般清寒刺骨的。
原以为这荒唐的婚事,事先被强迫婚娶,后与在众多同僚面前接了换新娘子的圣旨婚书,以宋廷玉的脾气,肯定是怒火中烧。
苏子衿来时已做好准备,无论是打是罚,她也不会逃,可哪料到竟这般不痛不痒,一笔带过。
想来也是不当一回事吧。
苏子衿眸中明亮的光芒在夜风,一寸一寸渐渐隐下。说不悲喜,但总算这场有名无实的闹剧,今夜是平安渡过了。
“来人,沐浴更衣!”
玉池雕刻着连理枝的图案,无数花瓣荡漾在一池清水中。柔软的肌肤踩在那花纹上,今后无数惊惶具要步步为营,温液漫过凝脂,柔荑似雪,点水掠身,一身负累都消散在一池这暖浴香汤之中。
后半夜,苏子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心想自己是惹到了宋廷玉?怎么他离开时是那副沉沉的表情,怪是吓人。
又想到,明日按照流程,新妇是要奉茶的,遂喊来在外守候的康嬷嬷。
康嬷嬷原是宋廷玉的乳母,后来宴氏见她做事利索,便将她升为宋廷玉身边的大嬷嬷,以便照顾儿子的日常起居。
康嬷嬷为人稳重,做事也从不拖泥带水,以至于誉安王府的喜宴流程,宴氏都是会问问康嬷嬷的意见。
“誉王妃。”康嬷嬷缓步向前,朝苏子衿行礼。又见床榻上被褥褶痕,斗胆又问了一句,道,“誉王妃可是也夜不能寐?”
康嬷嬷看见苏子衿就像是看见自己孙儿一般,知道宋廷玉今晚没在新房中过夜,心中怜惜,小姑娘定是伤心极了。
一直喝着汤水,这会儿也终于能起作用。
苏子衿询问康嬷嬷许多婚事的流程,也是给她细细讲了誉安王府和宋氏二房,三房。
暖汤下肚,帐中人儿昏昏欲睡。
悬月当空,山河摇影。
任思远足尖抵在飞檐之上。
宋廷玉独坐亭楼飞宇,提起青花白瓷茶壶,斟了两杯盏,道,“来都来了,就坐下喝一杯。”
倏然,一抹黑影纵下,正好坐在宋廷玉的对面。
任思远自觉拿起茶盏,浅酌一口,“甚好。”随后又说道,“我说的是可茶,你别误会。”
“刚才你在新房都听见了?”宋廷玉挑眉浅笑。
任思远不屑道,“废话!若不是你说要打探打探,以我的能力,足以穿头而过。”
至于遭人说脑袋不灵光。
“她故意这么说,显然已经知道了是试探,只不过好巧不巧,你也在罢了。”宋廷玉抿了抿茶。
任思远皱眉,“我就不明白了,你既是不喜欢这小娘子,本可以上奏老皇帝退了这一纸婚约。”
宋廷玉饶有兴致,指腹摩挲着茶盏,随后点指沾水,在圆桌上写着什么,“老皇帝要在我身边安插人,不给机会怎么了得。”
此刻桌上隐隐约约的水渍,透出一个“苏”字。
“这苏府二姑娘我是有打过照面的,做事也是有依有据,纵使老皇帝有心要安插人,那也是跟她老子的事,她一个小姑娘,不过是一颗任人鱼肉的棋子。”任思远说道。
宋廷玉手掌抹过桌案上的水迹,方才的字消失得一干二净,声音冷桀,“是棋子,是弃子,试试便知。”
“不过,京城不缺美人,达官显贵多了去,那老皇帝怎么就想到徐州的苏府?这跟你宋大将军,誉王爷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莫非是想趁机辱你家门?”
恢复如常,宋廷玉将眼前清茶饮尽,“商贾苏府隶属朝廷,身家清白,不显不露,不骄不躁。身前没有功名赫迹,身后也无权臣将相,必然是好拿捏的。若是京城的达官贵族,有权有势,嫁到誉安王府,岂不是有了壮大我一氏的机会。”
宋廷玉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想的不错,只要是苏府的姑娘,这婚书上是谁都可以。
“难怪,想来这老皇帝也是只老狐狸,今后你可得小心行事。不过即便你无情,小姑娘不一定无意,若是真到那么一天,你可得好好自己斟酌了。”任思远行至栏杆前,咯咯笑出声。
宋廷玉轻蔑一笑,“你管得着。”
“还有,兰息要我带句话给你”,任思远故作清了清嗓子,“洞房花烛夜,誉王独自饮茶,难道就不怕小娘子伤心?”说完,一溜烟的消失无踪了。
宋廷玉又自斟一盏,到后夜,默默饮了大半壶。
......
天微亮,万籁俱静,清光晨雾曙光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墨画端夏捧着盥洗用具敲了敲新房的门,“姑娘...不是,是誉王妃,奴婢等可以进来了吗?”
苏子衿朦胧双眼,撩过帐幔,舒展着腰身。
“进来吧。”
只见新为人妇的苏子衿此时正坐在窗前红椅上,长发青丝已及腰肢,身上的绫罗珠钗尽褪,只着一素纱亵衣
那桌上的龙凤烛火销成红泪,彻夜常燃,苏子衿原想等它熄灭,只因听说旧有左烛先灭新郎先亡,右烛先灭新娘先亡一说。当一烛先灭,新人自会将另一烛也熄灭以求同生共死。
可终究还是错过了。
誉安王没在新房留夜,让誉王妃独守空房,早已传遍整个誉安王府。
誉王妃心中定是不好受的。墨画端夏皆是心中惶恐,也有替自己主子愤愤不平,二人相互推搡,就是不肯先出声。
“我不过是变了一身份而已,难道就不是你们的二姑娘了?”苏子衿淡然开口。
墨画端夏二人见状,含笑,屈膝跪下行礼,“誉王妃吉祥!”
苏子衿起身,衣裙贴身,更显的身姿羸弱。“起来吧,无须多礼!”
“谢誉王妃。”
因着昨夜是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