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合法性:教皇宣称自己是神在人间的化身,他的权力的合法性就建立在这一点上,如果证明了当时的神是女性,那么历史上的所有教皇都会被打成异端——众所周知,参与教皇选举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参选人必须是男性。
所以毋庸置疑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教皇绝对是“男神派”的坚定拥趸。
拉斐尔并不在乎神是男是女,他并不是那种固执保守的经典派教徒,非要抓着每一句经文规规矩矩地让人按头背诵,一有不同的见解就跳起来寻死觅活,但这不意味着别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宣传“离经叛道”的思想。
“哦,我说过,”阿斯塔西尼亚大大咧咧地承认了,“但是没有人相信,男人都是愚蠢自大的东西,他们不愿意也不敢承认创造了万物的至高神竟然不是男性,而女人……她们被驯化得太久了,甚至不敢听完我的话,这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从出生开始就被囚禁洗脑,男人怕女人怕得要命,所以才要驯服她们——等一下,我承认你比其他的男人聪明一点,至少你发现了我的作品。”
女人傲慢地仰起头,蓝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卢克蕾莎抱着一本书从楼上下来,发现有客人在这里,就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凸肚窗的帷幔后,她的动作显然瞒不过那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修士们,但是既然冕下没有指示,他们也就当做没看见。
听见了这段话的卢克蕾莎简直觉得遇见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这个女人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疯狂,每一句话都值得让她被送上绞刑架以女巫的名义烧死,她甚至当面抨击了冕下!但是在那种震撼灵魂的愕然和胆战心惊里,卢克蕾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遏制不住自己倾听下去的欲望,就像是飞鸟遏制不住自己张开翅膀的本能。
拉斐尔揉了揉眉心,他明白为什么乌鸦们会报告这是个“疯子、神经癫狂者、智力有缺陷的人”了,阿斯塔西尼亚目前的表现……的确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极度不正常的。
何止是不正常,完全是值得被抓进修道院让修士主持驱魔的程度!
而事实上,阿斯塔西尼亚真的有三次被驱魔的体验,还有时长一年半的修道院居住经历——其实就是被当成疯子强行关在了修道院里,最后这个女人趁修女不注意,从地下排水口爬了出去,在外面东躲西藏了一年,直到其他人彻底放弃了将她抓回去。
这也就是在商贸发达、思想开放的瓦拉多市,如果在更为保守的内陆,阿斯塔西尼亚一定会因此而死。
“很高兴能这样被您称赞,女士,但是我今天不是来和您讨论这个的,”拉斐尔慢条斯理地说,同时把手里的书打开,快速翻到其中一页,再次举起来给对面看,“而是这个。”
阿斯塔西尼亚视线凝固了一瞬间:“哦,这个……这只是我伟大真理发现道路上的一个附属品,不足为道,如果你有足够的智慧,就应当知道我刚才跟你说的才是几个世纪以来的真理!被教廷隐藏着的绝对真相!”
拉斐尔用力咳嗽了几声,强行打断了她的话,在阿斯塔尼西亚狂热发亮的眼神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冷静地问:“女士,您知道我是谁吗?”
“什么?”女人本能地反问了一句,神情很茫然。
拉斐尔和费兰特同时叹了口气,对视了一眼。
费兰特说:“您面前的,是翡冷翠及教皇国之主,神在人间的代行者,牧守虔诚者的教皇圣西斯廷一世冕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阿斯塔西尼亚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凸鼓得像是鱼眼,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喜剧式的静默。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简直不能想象人有这样优越的弹跳能力,女人灵活得像是一条水蛇,敏捷得像是一只黑猫,哧溜一下就越过了拉斐尔,在谁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向开启的大门。
拉斐尔:?
费兰特:?
两人呆呆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软椅,表情异彩纷呈。
最终,拉斐尔哭笑不得地伸手捂住了脸,提高了声音:“把她弄回来!”
周围的修士们都动了起来,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将试图当面逃窜的阿斯塔西尼亚逮了回来按在椅子上。
这回她的待遇就没有上次那么好了,两名修士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按住这个活跃分子。
发现跑不掉之后,女人愤怒地瞪着拉斐尔:“骗子!你们这些虚伪的骗子!你们用粉饰过的谎言去欺骗无知的民众,擅自篡改神的旨意,去实现你们自己贪婪的野心,你们亵渎了至高的神!”
她唾沫横飞地咒骂着教廷和教皇,恨不得以一己之力挑飞整个教廷,连带着横扫整个翡冷翠的神职人员,将所有教义都撕碎了冲进粪池里,眼看着她越说越起劲,脸颊上涌起了潮红的晕,蓝眼睛如同着了火,拉斐尔深吸一口气:“女士,如果您不想因为擅自挖掘他人尸体,以亵渎尸体罪入狱的话,最好在我耐心耗尽之前闭嘴,按照你对那些可怜人做的事情,瓦拉多广场前或许需要为您竖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火堆。”
阿斯塔西尼亚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脸色也变得五颜六色起来,过了好一会,闷闷地应了一声:“噢。”
显然,这位看起来无所畏惧的女士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在法律上并不合规。
既胆大,又识时务,能屈能伸的程度令人咋舌,看起来疯疯癫癫,实则清醒理智。
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
拉斐尔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