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官终于纡尊降贵将视线移到了年少君主脸上:“如果你没有离家出走,那么你已经休息很多天了。”
拉斐尔更震惊了:“可这是我凭本事走的!跟我的休息有什么关系!”
他还可理直气壮了。
尤里乌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痛起来。
被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陛下很擅长撒娇,大概所有被爱着的孩子都具有这样的天赋,他们可以本能地分辨出谁会对他们退让,并且坦然地享受这样的退让。
简单来说,就是非常擅长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拉斐尔,尤里乌斯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
这是我养出来的,他在心里默念,悲哀地发现似乎需要为拉斐尔现在的性格背锅的好像真的是自己。
执政官阁下疲惫地叹了口气,拉斐尔歪着头凑到他面前,浅金长发垂在胸口,像一只干了坏事后故意装懵懂的猫,淡紫色的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那张称得上漂亮的脸都因为这样生动活泼的笑而熠熠生辉。
“你的作业还没有做完。”执政官阁下冷酷地说,丝毫不为皇帝陛下的美色所动。
拉斐尔顿时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神情,快速越过尤里乌斯往下走,试图甩开自己的导师兼小叔叔:“什么作业?我先去洗个澡,那个什么直播是几点来着?”
一名执事看了执政官一眼,配合地回答:“标准时六点半。”
拉斐尔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扶梯,在最后一步时忽然觉得领口一紧,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让他的脑袋都往下沉了一寸。
薅猫脖子一样薅住了年轻皇帝后衣领的尤里乌斯语调温柔:“时间还早,来得及补一节古代文学史课,为了节约您的洗澡时间,我们边走边上课吧?”
他虽然用了征询的语气,神情里却没有一点寻求意见的样子,一双形状和拉斐尔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写满了隐晦的威胁,年轻的陛下眼里很快汪起了两包眼泪,但铁石心肠的执政官阁下显然不为所动,使出了杀手锏都还是没能逃脱的皇帝无奈地动了动手臂:“好啦好啦,怎么这么爱生气,你的部下居然还都夸你脾气好,他们是疯了吗。”
成功从尤里乌斯手里获得自由的拉斐尔理了理衣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请吧,执政官大人?”
嘴上说着请,矜傲的君主还是走在了前面,尤里乌斯将手套随手扔给在边上等候的执事,侧过头简单地嘱咐:“水温调高一点,准备一些点心,他在外面没吃好。”
叔侄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种满橄榄树和橡树的林荫道间,养在鸽笼里的白鸽们到了定点放飞的时候,雪白的鸟儿成群连片地从高大的水杉梢头掠过,拉斐尔一伸手,接到了一片落下的白羽。
“幸运的象征。”尤里乌斯瞥了一眼那片羽毛。
拉斐尔捏着羽毛转了两圈:“被你逮回来也算幸运吗?”
尤里乌斯心平气和,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再过几天,
拉斐尔对着自己的导师眨了眨眼,将那片雪白的羽毛插在了尤里乌斯领口的纽扣上:“那我把我的幸运送给你——可我只是去看看母亲而已。”
尤里乌斯任凭他对自己的衣服动手动脚,无言地看了装乖的拉斐尔一眼:“女王陛下已经驻防到了
拉斐尔装模作样地大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
尤里乌斯简直不想对他浮夸的演技发表任何看法。
年少的君主双手放在背后,面对着尤里乌斯倒退:“我就是觉得翡冷翠太无聊啦,上一次出巡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你自己都答应过我要带我出去的,每一年都敷衍我!”
刻意提高了控诉的声音以表示心中不满的君主,轻描淡写地忽略了从翡冷翠逃窜到
他的表情过于轻描淡写,好像只不过是在闲谈中忽然想起了这么件事情,于是顺口一提罢了,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和尤里乌斯谈起了他避开各个关卡检查的骚操作。
尤里乌斯耐心地听着,始终走在拉斐尔身侧一步的地方,他们曾经无数次走在这条林荫路上,拉斐尔还小的时候,他还要弯着腰才能牵着对方的手,那时候他给拉斐尔讲的大多是历史故事,小小的拉斐尔脑子转得快,问题多得不得了,常常一趟走下来一个故事都讲不完,时间全都花在给拉斐尔解答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上了。
等拉斐尔稍微大一点,小孩就不耐烦被人牵着了,像一只精力旺盛活泼的小猫,跑前跑后地绕着人的脚转来转去,致力于在每一个不留神的时候绊倒这个倒霉蛋,但孩子的身体温热柔软,当他跑累了爱娇地贴着人的腿仰着脸叽叽咕咕地说话时,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认命地把他背起来。
拉斐尔有很多次在尤里乌斯的背上——或者怀里睡着过,一直到他出去接受中学教育为止,他的所有课程启蒙都是由尤里乌斯去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