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
一家阴暗狭窄的旅店最近搬来了一对兄妹,哥哥有着高大健壮的外表,脊背笔直,带着显而易见的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气质,他的脸遮掩在宽大的斗篷下,但是能看出下颌线线条利落流畅,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美男性,而他的妹妹——
尽管她当时被她的哥哥抱在怀里,浑身上下都用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但仅凭着缝隙里露出的一点侧脸,老板娘敢用自己接待无数客人的经验发誓,那绝对一位惊天动地的漂亮小姐。
这对兄妹浑身上下都透着和柏瑟格格不入的气质,但身上的衣服却陈旧得磨出了线头,或许是没落贵族家庭出来流浪的孩子,这样的人也并不少见,老板娘好奇了一会儿就将他们抛到了脑后,她的客人里什么人都有,只要他们能够按时缴纳房租,她并不在乎他们是什么出身、干过什么事情。
身形高挑的男人将斗篷兜帽拉得低低的,三两步踏上老旧得咯吱咯吱作响的木头楼梯,被虫蛀出了青黑色的洞洞在楼梯边沿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他总疑心这节楼梯会忽然断裂,这让他每次都忍不住要连迈过几个台阶,尽量快地通过这个楼梯。
二楼的走廊狭窄得几乎不能转身,地板漆成了红色,上面的油料已经脱落了许多,走廊一片古怪的红白斑驳,看起来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楼梯两旁均匀分布着八个房间,他快速走到尽头右边的房间,用生了锈的铜钥匙拧开门锁——用了点力气的那种。
生锈的黄铜合页嘎吱嘎吱不情愿地叫了起来,男人闪身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然后看向房间内部。
房间很小,没有任何装饰和隔断,一眼就能看尽,窗户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边摆着一只五斗橱,然后就是一张贴着五斗橱侧面的床。
男人摘下兜帽,露出属于圣殿骑士团团长的脸。
他向坐在床上的人行礼:“圣座,外面没有异样,他们只在城门,似乎并没有要在城市里大肆搜捕的迹象。”
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抬起头。
那赫然正是本该端坐在翡冷翠圣殿上的教皇圣西斯廷一世。
他没有穿戴任何符合身份的衣饰,与柏瑟所有普通人一样套了一件亚麻的束腰长袍,领口空荡荡的,露出一截锁骨,从来都是严谨整理在身后的淡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掩饰并柔和了脸上过分男性化的线条之后,配合着本就过分俊美的五官,他看起来颇有点难辨性别的美丽。
他正拿着一本小小的书在阅读,纤长白皙的手指、高贵优雅的气质,加上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可以一旦加上周围糟糕的环境,以及他手里那本粗制滥造甚至还在掉渣的小册子,这场景就成了《落魄贵族的流亡日常》了。
等等,小册子……房间里哪里来的书?
莱斯赫特确信自己已经好好地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带有文字的读物——对于底层人民来说,书籍是昂贵而不实用的东西,依照现在的文字普及率,书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仿佛是听见了骑士长的心声,坐在床上的教皇懒洋洋地翻过了一页纸,轻描淡写地回答:“是老板娘给我送午餐的时候交给我的,她似乎认为我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在经济方面……”
他说着,嘴角翘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拉斐尔脸上杀伤力十足。
莱斯赫特皱着眉走过来,调整了一下角度往教皇手中的书上看去,但一只白皙的手先一步巧妙地挡住了上面的内容。
教皇微微侧过身体,笑意吟吟地朝骑士长轻轻一眨眼睛:“我想,这可能不太适合您,我的骑士长阁下。”
他的躲避令莱斯赫特感到些许紧张,独自一人带着教皇在敌国的领地上躲避追捕,这样的经历哪怕对骑士长来说也是过分刺激了,自从发现他们的恶劣处境后,肩负着保护教皇使命的骑士长就压力很大,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对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抱有警戒心,这本突兀出现的书也不例外。
“请恕我冒犯,但是我必须保障您的安全,冕下。”骑士长声音紧绷,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拉斐尔,单膝压在被子上,身体前倾,试图越过拉斐尔的身躯去拿那一本书。
这个姿势令本就手长脚长的骑士长轻而易举地从无法反抗的教皇手里拿过了那本书,他草草地翻看了两眼,脸腾地就红了,那红色一路火烧似的漫上了他的耳根,正直善良……且禁欲至今的骑士长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看着严肃端庄的骑士长害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拉斐尔被压倒在了床上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他身上的莱斯赫特,故作正经地说:“所以我说了,阁下,这不适合您。”
册子上没有任何的文字,只有拙劣的图画,对于从来只阅读严肃枯燥的文学、接触过的最“浪漫”的文学作品是精装爱情诗歌集的莱斯赫特来说,上面的内容简直快要劈裂他的三观。
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