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岁岁如同蝴蝶一般蹁跹落下, 之后再无一丝声息。
秦兰卿震惊之余便要去够她的身体:只要能摸到她的衣襟,就可以由传送符一并传送离开。
她说不清自己当下的心情:懊悔、震惊、慌乱、恐惧……或许都有,又或许都没有。
她只记得自己想扑过去, 却被迎面打来的琉璃珠逼得身形一闪, 巨大的轰鸣声炸响,那个千山境的老者似乎被这道声音炸回了神智。
他痛苦地捂着头,另一只手停在半空握拳一攥,山水画的泼墨便犹如绳索一般飞速袭来。
绳索的速度快得骇人,秦兰卿见老者很快就要恢复冷静,大脑不及多想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手中传送符的蓝色光芒亮起,烈风呼啸而至, 转瞬之间她便离开了那道黑暗狭窄的小巷,出现在了上州城外的一处密林之中。
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深幽寂, 清亮的月光洒落在草丛上,如水般清透, 耳边响起声声虫鸣,合奏一般。
她脱力跪在地上, 深沉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襟直达皮肤, 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与同辈切磋过数次,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命悬一线之时, 那时再如何灵觉示警,抵挡不住, 总归是有分寸在, 抑或是长辈在旁, 她全然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性命。
直到今日。
她的眼前却始终萦绕着韩岁岁燃烧着魂火斩断魂丝的一幕, 还有她从空中跌落时脸上挂着的那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为什么会那么勇敢、那么果决, 甚至都没有同她说一个字,或是给一个眼神,就贸然用自己的魂魄做赌注。
——只是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
秦兰卿心想,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她永远不会为别人付出性命。
不过……她贴贴怀中孩童柔软温热的脸颊,低声道:“我们先去救她出来。”这时才发现,她的脸颊上湿润一片,是泪。
她轻怔片刻,擦掉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大步向上州城走去。
时间倒回到不久之前。
远在万里之外的江随舟猛然感应到什么,他心头一悸,从闭目调息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立即握住了脖子上的魂玉。
魂玉完整而圆润,悠悠然散发着暖光。他攥在手心一会儿,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他放下手时,却感到左边手腕上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他垂眸望去,却见那枚与另一块木牌紧密相连的木牌突然从手腕上掉落。
黑色的木牌静悄悄掉在地上,不及江随舟伸手去接,便化作了一抔齑粉,散落在了空中。
心悸之感又来,大脑中有什么东西扯得他难以思考。
没关系,只是替身木牌,她还有传送符,还有那个奇怪的不知名的灵器,她还学会了御灵诀。
江随舟努力安慰自己,直到——那枚魂玉“咔嚓”裂了一条缝——
霎时间,狂风散尽,冰原骤结。
江随舟似是浑身都掉进了冰窟之中,他心口骤然一疼,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竟让他僵在原地。
替身木牌碎掉,他还能稍稍保持理智,劝慰自己她可能是遇上了危险,但是有木牌抵挡住致命一击,又有传送符在手,应当无虞。然而此时魂玉崩裂,不啻于给他方才的侥幸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魂玉碎裂,只有可能是她魂魄受损之时才会发生。
江随舟握住魂玉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上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必须现在就回去。
用最快的速度。
江随舟站起身,胸腹伤口一疼,他口中蓦然吐出一口鲜血。
浓滟的鲜血如一朵肆意绽开的花,静静铺陈在漆黑幽静的洞穴石砖之上,反光一般映出了江随舟苍白的脸色。
他盯着那抹鲜血,神思似是被沉进去一般。
心境之中,心魇站在他对面,凑近他低声道:你要回去?
他垂眸,道:回去。
不拿菩提灯了?
来不及了。
那你……不为族人报仇了吗?
一阵长长的沉默。
心魇见状,低笑了一声,继续道:你明白的,若是没有菩提灯,便无法破开云氏的防御,无法破开防御,便无法摧毁云氏掌握众生性命的命牌,而若是命牌仍在……云氏就永远不可能倒塌。
心魇转到江随舟侧边,凑到他耳朵旁:你都知道的,现在还要回去吗?
江随舟仍是沉默,眼中红色与黑色纠缠,半晌,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时,眼睛重新恢复了温润清亮。
他低声道:“回去。”
然后毫不在意擦去了黯淡唇色上的那一抹殷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瞬息之间,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块魂玉。
而昏迷被捉的韩岁岁却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后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
脑袋里似有半米长的针锥在扎,一下一下地疼。
耳边传来系统的呼唤声:“岁岁?岁岁?你醒了?”
韩岁岁忍着头疼打量了一圈周围狭窄阴暗的环境:“我这是在哪?”
眼前的环境极暗,只有走廊尽头的灯烛亮着一点暖黄色的光,微微照亮了那下面的一张桌案。
灯烛高高悬起,大约是被灵力固定在半空之中,既没有灯架,也没有锁链,就那样飘在空中。
那下面的桌案看上去很高,不似平时影视剧中狱卒用来吃饭喝茶的矮桌,倒像是图书馆里长长的书桌,须得搭配特质的高脚椅的那种。
木制的纹路上面有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不知道是什么,那污垢还似未完全结成,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低着什么东西。
韩岁岁下意识以为是血,但看颜色,却又浓稠得厉害,更像黑色,而非红色。
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点声响,她把目光收回来,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