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岁岁伸手欲接,被江随舟扯着袖子扯到了伞下。
“怨气化雪,是已经到了无法消解的地步,沾在人身上,轻则噩梦缠身,重则一病不起。”
韩岁岁乖乖缩手。
“是安城的怨气吗?”
两个人渐渐往黑暗中去,韩岁岁从储物袋里拿出溯光符,微弱的光照亮了前面的路。
她扯着江随舟的袖子,凑在伞下,小声问道。
江随舟轻轻点头,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道:“安城覆灭在即,恐怕是城中居民怨气所化。”
他目光移到了旁边的墙上:“你看这些藤蔓。”
韩岁岁:“藤蔓?我也觉得安城的藤蔓好多,像是要把整个城池都吞噬了一样。”
江随舟莞尔:“安城处于中洲大陆的最西边,每日黄沙漫天,风沙席卷,这里……原本是没有绿意的。”
“所有的绿植都是夫人斥重金从玉京购入的,连同这些施加了空间法术的街道和店铺,几乎花光了她和丈夫征战以来所有的财俸,才有了这样一座边境之城——安城。”
“但是到如今,夫人也救不了它了。”
“绿色的藤蔓浸染了深重的怨气,也变成了黑色的。”
他的语气里有些怅惘,似乎是在感慨物是人非,世殊时异。但神色却又十分淡然,令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韩岁岁的注意力从江随舟身上下来,转到了旁边的藤蔓上。
生机勃勃的藤蔓,黑色的?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她顿悟失声道:“这是悬崖上的那些藤蔓?”
江随舟点头。
“那悬崖之下的深坑,就是原本的安城。”
她皱眉,摇头:“但是这中心处并没有一棵巨树,安城的城中心,明明是——”她把目光移过去,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城主府上空的黑虎虚影仍然散发着悠悠淡光,眼睛微阖,看上去悠闲而睥睨。
是城主府。
转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安城因为一场瘟疫而覆灭,之后城中居民怨气不散,将藤蔓污染成了黑色,而自己也变成了四处游荡的阴鬼。久而久之,附近就形成了凶险异常的阴骨林。”
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最后道:“城主府也不知为何化作一棵巨树,成为幻境的进入节点。”
她疑惑的地方在于:“这说明,城主府是破解幻境的关键?”
所以江随舟才一直在城主府中。
谁料江随舟却摇了摇头,道:“我原也这样以为,直到今日。”
城主府已经作出了所有的努力,却仍然没有阻止瘟疫的蔓延和幻境的崩溃,这与上一次大战来临时截然不同,那时他能明显感受到安城的气运凝结壮大,全然没有今日的黯淡消沉。
他一手撑伞,一手拉着韩岁岁的手腕,平平无奇跨出一步,两人却似进了什么漩涡一般,再回到世界中时,人就已经出现了家门口。
韩岁岁大为惊奇:“这是……澄明境的一步千里?”
江随舟拉开栅栏门,笑道:“不是,只是稍稍借用了幻境的规则漏洞,并不是一步千里。来,进来。”
进了家门,韩岁岁从伞下溜到屋檐下面,厨房就在一侧,她看着干净澄亮的大铁锅桌子上放着的葱姜蒜辣椒,道:“晚上想吃酸辣面了,”然后一边揪着前面的问题:“这个法子我也可以学吗?”
“剑诀用熟了就可以。”
韩岁岁踢掉鞋子,假做哀嚎一声:“好吧。”
江随舟把素白的伞面收起来放到进门的玄关处,用灵力把韩岁岁的鞋子收起来摆放到鞋架上,看着瘫倒在摇椅上的韩岁岁,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了厨房。
温和的嗓音响起:“要不要加鸡蛋?”
韩岁岁:“要——”
她闭着眼睛与江随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一会儿道:“剑诀我练到第七层了,今天情况特殊,就免了吧。”不等江随舟说话,她就道:“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不能免,等会儿吃完宵夜再去。”
一会儿又道:“今天来的第一个咳血病人……她一直不停的咳血,她的小孙子给她接了一碗水,她接过去,根本来不及喝,血就咳到了水里……很快水就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给她的小孙子吓得一直哭。”
暗红的血色里掺着浓稠的血块一般,一滴血散进去,水只是淡淡的红色;但是等到几口血进去,就再也分不清是血多还是水多了。
韩岁岁闭着眼睛,那景象就一直飘在她眼前。
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到了头顶,轻轻摸了摸。
景象消失,她睁开眼睛,倒映着江随舟的身影。
他另一只手还拿着锅铲,问她:“酸多一点还是辣多一点?”
韩岁岁眨眨眼:“一样多,要又酸又辣的。”
江随舟就点点头,重新回到铁锅旁。
韩岁岁想起来什么,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只素色口罩,她伸出手递给江随舟:“我做的第一只口罩。”
江随舟接过,看到上面用黑线歪歪扭扭绣了一个“江”字。
韩岁岁闭着眼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扭过头:“医馆里只有黑线和白线。”口罩就是白色的,所以只能用黑线来绣了。
这是她熬药间隙做成的,本来只是想打个样,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在上面绣了“江”字。
江随舟却有些怔住,他握着帕子,仔细摩挲了一遍上面的字迹,笑道:“我很喜欢。”
韩岁岁悄悄睁开眼睛,江随舟的笑,怎么说呢,有一种罕见的温软意味,像是陷入到了什么回忆里。
但他又很快挣脱出来,道:“面要坨了。”
最后,韩岁岁想吃的酸辣面就被端到了桌子上,白色面条上点缀了红彤彤的辣椒和绿油油的青菜,再往下就是两个煎得正好的鸡蛋,散发着勾人胃口的酸辣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