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岁岁脖子上的血流得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及性命。
她回过神来伸手一摸,血已经完全止住了。
大夫道:“遂宁散止血功效虽强,却很伤元气,能不用则不用。等会儿翠花婶你休息一会儿,我和叶启守着。”
韩岁岁自然对遂宁散的功效毫无了解,但她听出了大夫的言下之意:尽量别再伤到。
她心道:或许还和“自己”年老有关。
方才一战虽然时间短暂,却也实在耗费心神,骤然松弛下来,剧烈的疲惫之感便不断涌现。
韩岁岁没有坚持,进到了地窖里面随意找了个凳子,靠在墙边休息了一会儿。
两个大夫把坏掉的地窖隔板收起来,重新找了块板子放上,便安静守在一边。
但是没过多久,地面上便响起了阵阵马蹄踏声,两个大夫一对眼神,面色都有些难看。
此时城中跑马,非是大军无疑。
韩岁岁根本没有睡着,自然也听到了声音,她小声道:“把人叫醒。”
经过方才一战,两个大夫都把韩岁岁当成了主心骨,闻言俱都没有反驳,快速把伤者都唤醒,只有三个孩童,担心他们年级太小控制不住哭声,所以没有唤醒,只是抱在了怀里。
韩岁岁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一叠符纸,路过风羽部士兵尸体的时候顺手捡起了他的弯刀握在手上,一点一点往地窖口挪去。
她快要到时,“轰隆”一声,刚刚补上去的隔板便被震了个稀碎。
这次没有弯刀往下砍,而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夫人回城,安城已复。”声音越来越近。
后面有人喊:“大人,我们有暗号……”
话未说完,他口中的大人就已经干脆利落的跳了进来。
韩岁岁便骤然对上了一双冷酷威严,还隐隐有些焦急的眼神——是江随舟。
她有些惊喜,名字脱口而出,眼角余光看到还有旁人,随即改口:“江——应管事,安城守住了?”
江随舟的眼神却落在她满是血迹的脖子和衣襟上,幽暗一瞬,他抿唇,道:“守住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韩岁岁觉得江随舟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如实道:“有个人摸了过来,然后我就把他杀了,还要多亏了你……”
地窖口下饺子一般又下来几个人,韩岁岁意识到什么,道:“我们出去说吧。”正好她还想问问胳膊上字诀的事。
江随舟被她拉了出去,一路上沉默不语。
韩岁岁被安城守住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兴奋又激动,一时也没察觉到什么。
直到走到院子角落的一处瓦砾旁,韩岁岁一屁股坐下,想问些细节,这才发现江随舟脸色不对。
“你是不是受伤了啊?我这里有药,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给。”她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了几瓶伤药出来,江随舟却根本不接。
韩岁岁后知后觉:“怎么了?”
此时天色已亮,晨曦透过云层,一缕光芒洒进江随舟眼睛里,映照出其中压抑的乌云。他闭了闭眼睛,道:“符篆不够强,对不对?”
韩岁岁没想到他纠结的竟是这个:“不是啊,我刚刚还想和你说呢,多亏了你给的符篆,不然这次我又凉了。”
江随舟低头盯着她,道:“既然管用,为什么还会生死一线?”
韩岁岁脸一红:“我对敌经验太少,那人速度又太快,符篆根本没扔到他身上。”
她扯了扯江随舟袖子,环顾了一圈,做贼一样悄声道:“你之前在我胳膊上画的那道字诀,是不是它救了我一命?当时我感觉胳膊上烫了一下,灵光一闪,才打赢了那个人。”
她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字诀有这样的功效,那她让江随舟在身上多画几道,岂不是等于有免死金牌了?
江随舟任由她扯着袖子,道:“并不是字诀,那只是一个破障诀,因为字诀为我所画,所以我对它有一些微弱的感应,若你身死,字诀便会消失,并不能保你不死。”
韩岁岁:……?
“可是我明明……”
江随舟:“是你的天赋,或者说身体的本能,”他看了眼她现在的幻象,补充了一句:“以及神魂的本能。”
韩岁岁明白过来,一时说不清是沮丧的多,还是茫然的多。
微风吹过,医馆后院的防风法罩已破,风沙中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一齐盖了过来。
江随舟抬抬袖子,不动声色地把她的脖子挡住,道:“接下来暂时没事了,你先休息一天,剩下的事我再寻你说。”
他说完便要转身。
韩岁岁跟在后面问:“战事结束了,安城也保住了,幻境不应该已经破掉了吗?”
江随舟叹了一口气,仿佛心里的气也随着这口气散掉了,他站定,温声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夫人之前带兵,原本是受了埋伏,后来夫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三倍于己方的风羽部大军剿灭干净,又率军杀了回来夺回安城,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
但风羽部一部之力,却还有十万大军陈兵待发,后面少则还会有一战。”
他往韩岁岁身上虚虚一拂,把她身上的袍子和血迹清理干净,道:“今天不会有事的,先回去休息。”
两人说话的时间不短,有人来寻江随舟,躬身道:“应管事……”
韩岁岁立即道:“那我先回去了。”
之后事情果然如江随舟所言,城中安然一天之后,再次爆发了巷战。
韩岁岁仍如之前一样与医馆众人呆在一起,局势比之前更加危急,她却丝毫没受到波及。
一问才知,原来医馆附近加派了许多人手,这一片作战的中心区域也放在了别处。
又是一夜月色降临,她坐在地窖口守着隔板,手里却拿了一本剑谱用手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