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祁站在通道中间, 看着苏晚青背对着他,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侧,针织袖管露出一截藕白色的手臂,腕口一翻, 就开始研究年份。
不加掩饰地装模作样。
大约是到了整点, 超市的广播开始播放今日的促销优惠, 突如其来的一声试音把心虚的人吓了一跳, 肩膀轻颤过后, 苏晚青嘟囔了一句什么话。
原本就喧闹的地方又增添了几分烟火气,闻宴祁是家庭缘分浅薄的人, 就在这一刻, 他听到的和看到的, 都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最后也没挑出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主要苏晚青觉得奶奶和梅清应该什么也不缺,在超市这种地方,她逛了两圈也只能想到一些保健品、茶叶和红酒之类的礼品。
闻宴祁劝她表了心意就行,可最后付钱的时候,他又把她拉到了身后。
一分钱都没花, 这算什么心意?
回到车上,苏晚青还是有些忐忑,语气犹疑地问:“今天这顿饭,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吧?”
闻宴祁扶着方向盘, 车子驶出地库,“你觉得会有什么其他意思?”
“比如催促双方父母见面、什么时候办婚礼......”苏晚青认认真真地套题, 说着说着, 脑袋里突然蹦出另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或许奶奶, 不会还想催生吧?
当然, 这句话她没敢问出来。
她和闻宴祁之间的氛围已经够黏灼的了。
车子汇入主道,闻宴祁才偏头打量,苏晚青兀自说完,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肩膀以上朝向窗外,能瞧见的侧脸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朵红云。
“这些都不用担心,就按照之前的理由说就行。”闻宴祁还以为她是真的在忧愁,顿了几秒,轻声补充了句,“但是晚上这顿饭,可能会多一个你之前从没见过的人。”
苏晚青从自己莫名其妙的羞赧中回过神,“你父亲吗?”
闻宴祁收回视线,下颌轻点了一下,“不用紧张,你坐我旁边就好。”
之前从未听他提过他的父亲,也好像没见他打过电话,老太太去左岸水榭那么多回,身边跟着的除了娟姨就是梅清,苏晚青一直就有猜测,闻宴祁跟他父亲的关系可能不太好。
如今看他连称呼都不愿意叫,更加坐实了这个想法。
“哦。”她又撇开头,视线投向窗外,“我不紧张。”
她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可车子停下来时,还是忍不住腿软,推门下车时被一颗小石子绊倒,差点摔跤。
闻宴祁锁了车走过来,“崴到了吗?”
苏晚青心底懊恼,抻直了脊背,“没有。”
她那个样子,明显是故作云淡风轻,闻宴祁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笑意都从眼底流露出来,“苏晚青,你胆子那么小的吗?”
明明刚刚在超市的时候,还能伸长脖子跟别人有来有回地吵上几句。
“谁胆子小了?”苏晚青像一个被人戳破的气球,说话声越来越小,“我只是第一次来你家,有点儿......有点儿不适应。”
“有什么好不适应的?”闻宴祁俯首看她,“你第一次去左岸水榭的时候还是自己参观的。”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见他问个没完,苏晚青瞪了他一眼,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心境不一样!”
闻宴祁原本就是想随便跟她绊两句嘴,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没想到她眉心一皱,说出了这句话。
“嗯?”
已至傍晚,天边霞光万丈,苏晚青的睫毛似乎都镀上了赤橘色的光,闻宴祁垂眼看着,压抑住心中跃然的欣喜,淡声补充了句,“那我也觉得不一样了。”
苏晚青算是后知后觉的,等到闻宴祁勾起唇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流露出了什么信息,羞耻是次要的,闻宴祁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脸上,这才是最磨人的。
“小祁?”
娟姨的一声呼喊打破了空气中的粉红泡泡,“来了啊。”
闻宴祁总算转过身,下巴轻抬几分,心情挺好地应着,“昂,来了。”
苏晚青也回过神,跟她打招呼,“娟姨好。”
“好好。”娟姨走过来拉她,“老太太等你半天了,走,我先带你进去。”
澄园算是在郊区,跟湖山区一南一北两个方向,这儿没有山,划出来的地界是滨城早期的富人区住址,别墅不多,但都挺金碧辉煌,苏晚青这一路看过来,也就属闻家这栋房子最低调,新中式的装修,院子里有小桥流水,至少外面看起来不算太奢华。
苏晚青被娟姨领着进了客厅,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就站了起来,走过去迎她。
“奶奶。”苏晚青握上她的手,总觉得老太太没睡醒似的,低声询问,“最近睡眠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哇。”老太太拉着她到沙发前坐下,摸了摸她那件针织裙的布料,依旧是温柔的语气,“换季容易感冒,下次多穿点。”
苏晚青应下来,“知道了奶奶,我昨天就穿了您给我买得风衣,我同事还夸我了呢。”
“就你会哄我,我是老人家的眼光,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才九月初,老太太就穿上了夹棉的外套,暗红色的盘扣样式,多少有些显年纪,但好在她一直噙着笑,看起来气色也不算太差。
“小娟。”
她朝西南角的房间喊了一声,娟姨就托着一个木盒子出来了,走得小心翼翼,“来了来了,刚刚就是去拿。”
苏晚青不解地看着俩人,直到那个红木盒子被摆到茶几上,老太太掀开盖子,她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流苏珍珠耳环,格拉芙祖母绿戒指,还有鸽血红宝石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