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闲雅,步履安详,仿佛脚下不是简陋的船板,而是金石玉阶,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认真。
到了船边,他足尖轻轻一点,并未弯腿作势,便如影子般轻盈的落在了岸上。
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是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如此一来,他便离林倾暖只有数步之遥。
林倾暖见他暂无动手之意,索性坦然的打量起他来。
云纹广袖,白玉缎带,雌雄莫辨,气韵风流。
他墨发半束于脑后,又有两缕细丝顺着脸颊垂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瞳孔犹如千年古井,神秘中又多了几分蛊惑。
挺直的鼻梁下,嘴唇薄而殷红,唇角自带三分笑意,但这笑并不让人觉得亲近,反而透着些许凉薄。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侧眼角生了一颗血一般颜色的泪痣,妖艳夺人心魄,愈发衬的皮肤白如霜雪,滑似锦缎。
一个美到极致,又妖冶到极致的男子。
如此的盛世之颜,连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都有些黯然失色。
那两名男子,衣衫一墨一蓝,俱是眉清目朗,齿皓唇红,身姿如玉,气质出众的世间少有。
而其中一人,林倾暖还刚好认识。
她目光自那白衣男子身上移开,望向他身后的蓝衣男子,玩味的勾了下唇,语气嘲弄,“安世子,别来无恙?”
蓝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主导荆江之乱的幕后黑手,安王前世子、冷香堡堡主,云瑾。
云瑾微微一笑,目光饱含深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林三小姐。”
林倾暖出现在这里,真是天助他也。
海江县离大楚京城太远了,远到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及云顼,随心所欲的对付林倾暖。
他目光不自觉看向前面的白衣男子。
这一次,他笃定,林倾暖绝对逃不掉。
“彼此彼此。”
林倾暖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她凤眸狡黠划过,蓦地惊呼,“哟,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称呼错了。”
见他脸上微露不解,她唇畔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现在的安王府世子可是云宗瑞,自你叛逃大楚之后,安王爷便将你逐出了王府,皇上也下令将你从云家宗谱里除名。”
她愉悦的勾了勾唇角,语气遗憾,“真是可惜啊,云瑾这个名字,已经自世上消失了呢。”
“你——”
云瑾顿时满面涨红,刚要辩驳,却见林倾暖的视线已经离开了他,移向了白衣男子。
他顿感胸腔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
“这位公子是南疆人,还是江夏人?”
林倾暖嗓音微凉的问。
选择先发制人,是她并未忘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才是她真正需要忌惮之人。
他既和云瑾在一起,那想来和初绫渺也是一伙的。
白衣男子原本在认真听着她和云瑾对话,也没有要插言的意思,如今见她话峰忽然转向了他,琉璃一般的瞳仁中划过一丝莫名的薄笑,惜字如金,“不是。”
离得近了,他声音中那份朦胧神秘感也消失了。
但也许是林倾暖的错觉,总觉得他邪肆蛊惑的声调中,多了一丝阴幽的感觉。
“那你就是倭国人了?”她眉梢微扬,故意又问。
眼前的男子身形高大修长,不大可能来自倭国。
但这并不妨碍她借机试探他一番。
白衣男子眼角不易察觉的向上挑了挑,一丝轻视自眼底泄出,“蛮夷之地而已。”
说完,他忽然笑了一下,“林三小姐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同这位龙堂主,可有仇怨在?”
“并没有。”
不待她回答,他便很坦然的解释,“我要杀他,是因为,他毁了我的船。”
他目光别有意味,“若我猜的不错,他之所以毁我的船,是林三小姐你的意思。”
听不出什么敌意,仿佛是在陈述无关紧要之事。
但林倾暖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说,他要杀的人,除了龙千穆,还有她。
“你猜错了。”
龙千穆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林倾暖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是爷我自己决定毁船的,同她无关。”
声音虽然虚弱疲惫,语气却是坚定不移。
白衣男子悠然的视线锁着林倾暖,俊美阴柔的脸上似笑非笑,“林三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
显然是不相信龙千穆所言。
“毕竟——”
他手中折扇款款打开,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你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发问了。”
说完,那双幽深潋滟的眸子,忽然饱含深意的向她身后望了一眼。
不知何时,青墨和龙千穆,已一左一右站在林倾暖侧后,利剑在手,呈护卫姿态。
林倾暖眼神锋利,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海江县那些百姓,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参与毁船的玲珑阁弟子,只逃出龙千穆一人,其他恐怕都已遭遇不测。
还有那些神智全无的百姓。
先前她猜测,可能是南疆人对他们施了蛊,如今看来,应是和之前的药人有关。
毕竟,云瑾出现在这里,那么便说明,幕后主导这一切的,很大可能是初绫渺。
白衣男子闻言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开口,“自然是杀了,已经没用的,还留着做什么?”
“况且——”
他眸底阴鸷稍纵即逝,“他们早就该死了。”
见他将杀人说的如此轻巧,林倾暖知道多说无益,便语气沉冷道,“那就动手吧!”
她并不知这人和海江县的百姓有什么仇怨,也没再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对于一个内心凶残,手段狠毒的刽子手来说,杀人不需要理由。
“痛快!”
白衣男子目光难掩欣赏,放肆的扫了林倾暖几眼,忽而玩味笑道,“若非我们是敌人,我倒不介意将你娶回去,做个妃子。”
林倾暖凤眸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