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下就停步住。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半个月后,才堪堪走到山南道边境的施州。
山南道临近江南道,而施州便是山南道最后一州。
押运车马停在施州,还没踏入知州府衙,就见一群人冒雨迎接。
为首的知州派人扛着一顶硕大的棚伞,冲过来拦住车马,小心翼翼地问道:
“下官吴三淼接驾来迟,万9望大皇子恕罪!”
大皇子浑身湿漉漉的从马车里钻出来,瞪着吴三淼说道:
“狗奴才,本皇子三天前就让邓侍郎快马加鞭过来通知你,居然还要本皇子又多淋了三天才见到你人,你该当何罪?”
吴三淼连忙磕头如捣蒜地说道:
“下官实在不知,实在不知啊!邓侍郎刚进府衙,就感染风寒昏了过去,直到半天前才醒转过来,下官立刻备齐车马前来迎接,求大皇子切莫责怪!”
楚晨身上披着蓑衣,斜着眼看着吴三淼。
就见他大腹便便,面色红润,外衣虽然已经湿漉漉的,可脖子处的里衣几乎一点水浸的痕迹都没有。
还真是个惯于做表面功夫的父母官!
大皇子没有多说什么,冷哼一声跳下马车,跟着接驾的队伍进了府衙。
楚晨摇了摇头,指挥差役将车马粮食安顿好,用帐篷盖结实,这才进了知府衙门。
吴三淼为了表忠心,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几个漂亮姑娘伺候大皇子沐浴更衣,反倒是将楚晨晾在一旁。
看得楚晨直翻白眼。
罗乾看出楚晨不悦,上前低声说道:
“吴三淼是并州人士,当年和下官同届应试,他是第四名的进士。”
“并州是温贵妃的故乡,这吴三淼算是大皇子的亲信。”
楚晨点了点头。
温贵妃老家是世袭罔替的并州王,现任并州王武威候温长龚是温贵妃的哥哥。
他们两个的母亲又是陈郡谢家家主一脉的嫡女,算起来,谢文光也得管温贵妃叫一声堂姐。
一想到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楚晨就头疼。
哪像后世,管他是堂还是表,统称一句老表。
哪天把这些世家全都一锅端了,看你们还这个是那个的堂兄,那个是这个的表妹。
吴三淼安顿好大皇子,在房间里不知道商量些什么,过了好久才出来。
冲着楚晨不卑不亢地拱手笑道: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多有怠慢,还请恕罪,请去内堂歇息!”
楚晨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说道:
“吴知州不必多礼了,反正你也没准备给本宫什么好脸色看。”
“你这里是赈灾粮的最后一站,户部的文书收到了吧?施州需要拿出的10万石赈灾粮,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吴三淼满脸局促地搓着手,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
“户部的文书,一个月前就已经到了。”
“只不过……”
吴三淼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的官服,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衣服,满脸苦涩地说道:
“不瞒太子殿下,您可能对施州不太了解。”
“施州虽然在山南道边境,毗邻产粮地江南道,可区别还是有的。”
“施州多山峦,层层叠叠山脉层出不穷,耕地艰难,山阴处又见不到太阳,长不出粮食。”
“这10万石粮食……施州实在是拿不出!”
楚晨闻言顿时眉头紧皱。
来的路上就看到那山上梯田一层接着一层。
户部抽调粮食州府都是经过考察,有足够的余粮上禀的,怎么可能连10万石都拿不出来?
楚晨冷哼一声,从身上拿出临行前,户部给自己的文书,找到施州去年上禀的存粮数,拍在吴三淼胸前,冷哼一声说道:
“去年你上禀户部,说施州粮食丰收,除了缴纳朝廷岁粮之外,还有余粮38万石收于粮仓,我父皇为此还嘉奖你三年俸禄以兹鼓励。”
“这才刚刚过去半年,你施州就没粮了?”
“究竟是施州没粮,还是你不愿拿粮赈灾,是你把存粮私吞,中饱私囊,亦或是欺上瞒下,冒说丰收,欺骗嘉奖!”
此话一出,吴三淼慌忙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说道:
“太子殿下万万不能这么说啊,下官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正说着,就见大皇子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地从内堂走出,冲着楚晨冷哼一声说道:
“四弟好大的官威啊!”
“施州的存粮本皇子知道,去年从山东道下来一批山贼,盘踞各处,烧杀抢掠。”
“吴知州为了剿灭山贼,特意找我舅舅借了一万兵马,那些存粮,自然也就消耗一空!”
楚晨眯起双眼,环视两人,冷哼一声说道:
“施州闹山贼,千里迢迢从并州借兵,一万兵马吃掉了38万石粮食,武威候的兵马都是猪不成?”
大皇子拍了拍吴三淼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满脸不屑地看着楚晨说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只有两个字,没粮!”
“本皇子就不信,缺了这10万石粮食,还能把人饿死不成?”
两人目光对视,彼此之间都毫无惧色。
罗乾看着两人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拉着楚晨衣角悄悄说道:
“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晨冷哼一声,瞪了大皇子一眼,跟着罗乾来到一旁。
罗乾看了看大皇子和吴三淼,小声说道:
“太子殿下,眼下让他直接交粮,只怕已经不可能,不如另外想办法。”
楚晨被那两人气得不行,一时之间乱了心绪,此时定下心来,终于还是露出了习惯性的笑意。
只怕从三天前邓侍郎过来送信,这场戏就已经搭台开锣了!
38万石粮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那么凭空消失。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转移走了!
想到这里,楚晨撇了撇嘴,脸上徒然带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