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愁脸色依旧难看,却也放过了那个为什么叫风四娘的问题,沉着声音道:“铜绿山上多了一个供奉,叫陈阳。”
风四娘当即脸一板,喝道:“少主是怎么交代的?”
“保持不变,不要让外人再掺和进来,你是怎么做的?”
莫不愁面如锅底,咬着牙道:“若不是为了完成余少主的吩咐,老夫也不会得罪了一位炼丹师。”
“炼丹师?”
风四娘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道:“一个散修中的炼丹师,怎么会来我们铜绿山当供奉?”
“你该不会是老眼昏花吧,莫老!”
“莫老”明明是敬称,从风四娘口中说出来,充满了讽刺意味,就差指着莫不愁的鼻子说“你老了,你不行了,连带眼识人都做不到了”。
莫不愁语气愈发冰冷:“老夫亲眼所见。”
“是吗?”
风四娘把玩着脸侧垂落下来的秀发,自语出声:“看来少主的担忧没错,你这个废物,果然靠不住。”
“连有外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混进来,你都阻拦不住。”
“住口!”
莫不愁勃然大怒,他的所有忍耐全部化成岩浆,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须发皆张,步步逼近,左手符箓右手法器,皆散发出灵光来。
“风四娘,你弄清楚你的
身份,也搞清楚老夫的身份。”
“老夫只是余家的客卿,不像你,只是一个连有点脸面的家奴都比不上,侍妾而已。”
风四娘怡然不惧,冷笑着抬头道:“莫不愁,看来你是不将少主放在眼中了”。
莫不愁走到风四娘面前一步,停了下来,终究没有出手。
他面无表情地道:“少主的恩情,老夫已经还了。”
“这个供奉,不当也罢。”
“后面的事情,老夫不会再参与。”
“风四娘,你要怎么跟少主搬弄是非,就随意吧。”
风四娘愣了一下,不曾想莫不愁居然会直接说出决裂的话来,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质问道:“莫不愁,少主其实已经到了,你敢当着他的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
莫不愁一脸冷漠:“有何不敢?”
“值此多事之秋,少主还能灭了我老头子不成?”
“老夫年过八旬,也活得腻味了,如果有少主亲自出手,送老夫一程,倒也是老夫的荣幸。”
“至于你……”
莫不愁轻蔑地看了风四娘一眼,嗤之以鼻:“就凭少主赐予你的这件夜猫皮,你偷鸡摸狗没问题,想对老夫下手,还差点。”
风四娘和陈阳,神情皆是一动。
风四娘是猛地回过味来,听懂了莫不愁的
眼下之意。
她恶狠狠地道:“莫不愁,你是想威胁少主,如果不放你离开,就把你知道的事情,捅出去是吗?”
“好呀,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你是不是还想说已经留了什么后手,只要你一死,就要把事情捅到阴魔宗那里去?”
莫不愁继续面无表情,缓缓摇头:“老夫没有这么说过,但你可以这么想,也尽可以去搬弄是非,老夫全接下便是了。”
莫不愁说到这里,风四娘一时哑然,接不上话了。
陈阳神色为之一动的,不是莫不愁突然表现出来的刚烈,也不是风四娘认为的莫不愁留了什么暗手。
他在意的是莫不愁不经意间点出的,风四娘披着的披肩,所谓的夜猫皮。
“是了,天残道!”
“啧啧啧,总算是想起来了。”
余家这位传说中的少主,拜入的宗门是天残道,一个左道旁门。
陈阳若不是共享的五福童子的视角,并不是真身在此,恨不得一巴掌拍脑门上,总算是想起来了。
昔日在苦水湖心亭上,四个供奉试手闲谈,就提到过余秋锋,或者说余家后面站着两个大宗门。
其一自然是众所周知的阴魔宗,其二就是余秋锋拜入的天残道。
只是对阴魔宗来说,这个天残道太不起眼,太下
流,以至于陈阳反应好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余秋锋的师门是哪一个。
一直到这个夜猫皮。
以夜猫皮为披肩,当头笼罩,则潜入夜色,便是夜行生物,便是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一样无法发现。
且不需要什么修为,什么境界,什么秘术,什么法门……
只要以血养之,便可用之。
乃是天残道最有名的异宝。
连法器都算不上,却的的确确称得上一声宝。
只是……
陈阳望向那披肩的目光中,不由得就带出几分厌恶和嫌弃。
夜猫皮,就是异兽夜猫子的皮毛。
俗世红尘间,一样有夜猫子这种异兽的传闻,其实并不少见。
之所以夜猫皮能成为天残道的标志性异宝,主要是夜猫好寻,猫皮难炼。
想要炼出异宝夜猫皮,除了原材料之外,还需要采生折割之术,
以及,
冷硬的心肠。
先捕捉夜猫一只,六岁以下孩童一个,性别需得不同,体型则要相近。
再将一猫一孩,养在同一个笼子里,喂以相同的食物,每隔一天,分别提出二者进行折磨,然后放回笼子里。
第三步,则是在二者于这艰难的生活中,因为孤独和恐惧,慢慢地将对方当成同类,当成唯一的依靠,互相取暖坚持下去的时候,生
剥夜猫皮。
第四步,趁着夜猫皮还热着,将其披在孩童的身上,缝合完整,再辅以秘药。
最后,孩童身上的夜猫皮就会与他长在一起,并且被剥皮的夜猫子在临死前会看到这一幕,其源自血脉的力量,会凝而不散地存在皮毛上,赋予孩童。
再如此养上数月到数年不等,一直到孩童彻底化为一头夜猫,不知内情者完全辨认不出,甚至可以牵着到闹市上卖艺为止。
至此,采生折割之术就完成了。
只要再施辣手,将夜猫皮从孩童身上连带着其人皮一起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