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漫步在书肆所在的那一条小巷子里。
他安步当车，意态闲适，颇像周围那些看完热闹，一边议论，一边离去的散修们。
这份闲适舒缓，一直持续到陈阳离开小巷子的一刹那。
在那一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得老苍狐指挥着一窝狐狸，正以最快速度收拢起书架棚子之类的事物，显然准备打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机缘，但是……”
陈阳微微一笑：“多谢了。”
自语声落下，陈阳脚步加快，一转眼间出了巷子。
在他从巷子里离开的一瞬间，外面罩着的袍子翻飞而起，反穿过来，重新变成了阴魔宗外门弟子的制式法袍。
与此同时，陈阳脚步加快，一溜烟儿地向着坊市出口方向去。
这下，立刻显得他与众不同，引得坊市中散修纷纷侧目。
甚至有一些心怀叵测的，悄默默地就跟了上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书肆处的老苍狐本来麻利地收拾东西，冷不丁地愣住了。
他心里面，陡然变得空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似的。
老苍狐喃喃自语：“不就是一千金吗？老头子亏得起啊。”
“大不了，就是让孩儿
们，多去找几个穷酸书生，多弄点破书回来。”
“咱再加工加工，换个坊市，照样坑蒙拐骗。”
“可是……”
老苍狐摸着心头，疑惑不解：“我的心里怎么就空落落的。”
他固然是一头精的不行的老狐狸，却终究不是大宗门出身，只是闲散妖修而已，不然老苍狐这会儿定然会警觉起来，知道这是心血来潮，是一份机缘在离他而去。
话分两头。
陈阳快步而出坊市。
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后头缀上来的散修，只是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这里，是腾蛇坊，是阴魔宗的势力范围。
但凡在腾蛇坊的坊市大阵范围内，别说一些小小的通幽入冥境界的散修，就是一些前辈大修士，又能对他如何？
想起刚刚在一些摊位上翻阅到散修生存手册里面，记载的一些东西，陈阳就颇为庆幸。
比如，册子上写着，散修如果在坊市里面卖得收获，若是收获斐然，则需谨慎小心，包括但不限于换装、易容、敛息、误导、借势等等手段。
这时候，陈阳背靠大宗门的优势，立刻就出来了。
他不需要那么麻烦，只需要大刺刺地出坊市，然后再随意地拿起骨笛，用力地一吹。
“嘀！”
刺
耳尖锐的骨笛声一响，陈阳身后不死心缀上来的那些散修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他们在腾蛇坊里面呆久了，阴魔宗弟子见多了，太知道这个笛声代表什么了？
这些散修刚刚转身，一头阴鹤就扇动着翅膀从天而降，睥睨的目光看向陈阳。
陈阳没好气地道：“刚给我弄了个灰头土脸，现在还敢这么瞪我，信不信我回头让饲养弟子克扣你的口粮。”
也不知道阴鹤听懂没听懂，反正它一昂纤长优雅的脖子，像极了傲娇的女孩。
陈阳哈哈一笑，自是不会与一头畜生当真和置气，伸手一按，腾身而起，落座到阴鹤背上。
伴随着一声鹤唳，陈阳被阴鹤托着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顷刻之间，不管是天上的陈阳看下面的腾蛇坊中人，还是坊中人抬头看他，皆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在飞速地消失。
陈阳第一次坊市之旅结束了。
他在外门山门处的华表那里，芦棚边上，乘坐着阴鹤降落下来。
此时估摸着换班了，陈阳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个饲养弟子。
他随手将阴鹤交还，略有心疼地付完账，正要离开，一个被簇拥着的身影，才山门中出来，引起了陈阳的注意力。
那个
身影，看着有些眼熟。
陈阳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多看了两眼，方才对上号。
不是别人，正是他下山去坊市时候，“相让”阴鹤的那一位老外门师兄。
也就分隔了半天功夫，陈阳却差点没认出他来。
问题不在陈阳身上，而在这个老外门自身。
上次见面，老外门一身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法袍，显然是将宗门按年度免费发放的外门弟子法袍卖去了坊市，至于是换了修仙资源还是红楼一宿，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类似的情况，在年老的，在外门时间呆的长的，不管是放弃了修行妄想，亦或是拼命收集资源，准备最后一搏的老外门弟子之中，再常见不过。
反倒是类似陈阳、王宇这样在外门呆的时间不是很长的外门弟子，还保持着光鲜，维持着修仙者的体面。
哪怕，以修仙界的标准而言，他们不过是刚刚摸到了门槛，还没有能迈过去呢。
这一回再见，短短半天功夫，老外门就换了装束，洗得发白的法袍不见，代之的是绫罗绸缎的常服，颇似家境殷实的俗世富家翁。
在他周围将其众星捧月的，一样是年纪不小，面向显老的老外门弟子为主。
他们纷纷与老外门执
手道别，有的不知道是感情深厚还是物伤其类，居然就哭将了起来。
老外门反倒是心胸开阔样子，大笑出声：“哈哈，何必做此小儿女姿态，洒什么狗尿，有这功夫，给哥哥满上一壶灵酒不好吗？”
此去外面开辟修仙家族，师兄对宗门来说，就算是外人了。
再不能享受宗门便宜，就是打壶灵酒都怕外头的奸商给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外门冲着所有来送别的师兄弟深深一礼：“从此往后，兄弟就靠各位师兄师弟照看了。”
“最多十几年，兄弟肯定开枝散叶，送几个后人入宗门，到时如果老兄弟们混得好的，照顾一二，求到门下给口热乎的吃，兄弟就足感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