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什么意?”
铁蛋挠着头问道。
陈阳没再说话,默默地站起来,拿上工具,跟着矿工们往掌面上定好的挖矿地走去。
像是认了命。
铁蛋等人粗人一个,压根注意不到他的异常,一边干活一边闲聊了起来。
“最近哪哪都不太平,你们都听说了吗?”
“这还用听说,有眼睛就看得到。”
“县城外头的小王庄好几口深井,全干得见底。”
“还有县里头的柳家,好大的宅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天坑,全家人都陷进去了,老深了,一个活口都没爬出来。”
“连俺家自己养着下蛋的老母鸡都疯了,今儿早上自个儿撞墙给撞死了,老娘们哭得叫一个惨。”
“……”
各种异状,从井水干涸到天坑频现,再到池雨沸腾,蚂蚁搬家,鸡犬疯狂……
往日里出一件就可以让生活无聊的人津津乐道好久的事,最近扎堆地出现。
就眼前的几个矿工,几乎人人都亲眼看到,或者就是发生在他们身上。
本来还只是闲扯,越是往下说,就是连铁蛋这样的粗线条,隐隐地都觉得不对了。
矿工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在寂静的矿道里面,只有粗壮的呼吸声彼此听闻。
“该不会要地震了吧?”
陈阳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啥?啥子
叫地震?”
老把头、铁蛋等人一脸茫然。
陈阳愣了一下,换了一个词:“好像也叫地龙翻身。”
吓~
铁蛋等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能够吧?”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将目光移到矿道的四壁。
那里有用木头梁子做的支撑。
别看好像四平八稳的样子,其实在矿下面出点事再正常不过。
挖着挖着渗水了,塌方了,人跑慢上一步,就全给埋里面了。
平时就很危险,如果再加上地龙翻身,他们这些在地下矿道里面的矿工,还能有活路吗?
老把头越想越惊,问陈阳道:“徐七安,你从哪听说的?”
陈阳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道:“听你们说的。”
“……”
众人更懵了。
陈阳心不在焉地继续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些,不就是地龙翻身前的征兆吗?”
铁蛋挠头,崇拜地道:“徐家哥哥懂得真多。”
其他几人,尤其是老把头这些,可没有铁蛋那么轻信,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
毕竟徐七安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个逃荒过来,仗着臭脾气和好身板让人不敢欺负的年轻人,能懂得什么?
他们的崇拜也好,质疑也罢,各种追问,陈阳一概充耳不闻。
他的心中,诸般念头,汹涌而出。
……是啊。
……我怎么知道的?
……我该知道这些吗?
……我又是怎么觉得不该下矿,以前不是经常家里没粮就下来干一阵子的吗?
……我又怎么那么确定是有人再想控制着事情,向着某个方向发展?
……还有那阵暴雨和冰雹,是怎么回事?
……铁蛋他们救到我,并带下矿,真的是巧合吗?
……
无数无数的念头,犹如成百上千个葫芦从藤上掉下来,半空中被无数刀光劈开成两半,浮于水面上,不管多少人,多么地手忙脚乱,按下这个,就浮起更多个。
一如陈阳此刻的念头。
“不对!”
“全都不对!”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陈阳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的鹤嘴锄脱手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带着回音的闷响。
与此同时,他顿住脚步,不再向前走,而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任由铁蛋和老把头等人,或疑问,或斥责,或关心,或担心……
陈阳一律充耳不闻。
他的脑子里,在那些不住冒出来的疑问之外,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如流水般地不住地流淌而过。
尤其是每次早上醒来,都要怔怔地发好久的呆,才能勉强说服自己叫做徐七安,身边躺着奶孩子的是妻子,隔壁住着咳嗽的是父母,忙碌洗衣服的是妹妹徐璐。
不管是妻子、孩
子、父母,乃至于理当很熟悉的铁蛋等人,陈阳始终觉得有一种疏离,陌生的感觉。
那种感觉恰似喝酒喝到将醉未醉,一个陌生的人走过来,抱住胳膊说我是你的老婆,要送你回家,而你却要辨认好久,才不确定地觉得,好吧,好像是你的老婆。
就是这种荒诞般的感受。
陈阳之前还能够说服自己,现在一寸寸地琢磨,一点点地回味,愈发地觉得怪异与不自然。
这几天他见过的所有人,除却妹妹徐璐之外,其他人就像是刚刚认识,却有个声音不住地在脑子里面提示对方的身份,并且强制你接受一般。
“一定不对!”
“我要找出来!”
陈阳的心神一沉,沉入意识的深处。
从身体自身,从记忆本身,从一切的一切,拼命地挖掘。
渐渐地,铁蛋他们的声音自然地被隔绝。
渐渐地,“哐”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展示出来,又被强行压了回去。
渐渐地,陈阳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条漆黑的矿道里面,前方有光,是出口。
他一步步地,在走向光。
在这个过程中,陈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被人摇晃,紧接着是整个地面在晃动,再是有大声地、急切地呼喊,在耳边不住地响起。
“差一点,就差一点!”
陈
阳压制着被“惊醒”过来的冲动,艰难地沿着在意识深处的漆黑甬道,向着光明处跋涉。
一步,两步,三步……
不知道走出了第几步,突然眼前大放光明。
“哐!”
“哐!”
“哐!”
……
一声声天音响起。
每一声,皆有一个周身用光亮勾勒出轮廓的庞大身影,在不住地逼近。
“轰!”
最终,陈阳本能地以手遮眼,抵挡强光,却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