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七安,你这是做什么?”
老七下意识地搂紧怀里面的褡裢,又无奈地看着徐七安搂住他脖子的胳膊。
徐七安一条胳膊,就将他控制得严严实实的,夹着他往县城外头去。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的吗?”
老七这会儿声音已经有些虚了:“徐家兄弟,这……这可不是我回家的路啊。”
上一秒还连名带姓的叫,这会儿已经叫上了徐家兄弟。
“这不是我想起来,当初跟我们一起逃荒过来的人,还有不少青壮在外头当野人呢。”
陈阳拍着胸脯:“他们还认某徐七安的牌子,野人有啥好做的,不如跟着七哥上矿山,至少能混个肚圆。”
“有……有多少人?”
老七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眼中带着贪婪问道。
博望县城里的人上上下下的,多少都跟矿山沾点关系。
可是掌面上最重最苦最危险的活儿,愿意干的可没多少个。
换句话说,老七这个油水丰厚的活儿,那是有上限的。
陈阳所说的野人,那可不在博望县的户籍上,这就等于扩充了上限。
老七灵活的脑子甚至在一瞬间就打起了小九九。
……没名没姓,不在户籍上的野人?
……还有比这更好的矿工吗?
……先介绍
到矿上赚一笔。
……等人一死,立刻买通衙门的吏员老爷,伪造了户籍,用亲属的身份再上门领个抚恤。
……嗯,万一要是不死,或者死得太慢了可如何是好?
……干脆,反正矿下面意外的事,常有得很。
……
老七一瞬间脑子里差点没扭成了麻花模样,已经从介绍费进展到抚恤金,最后变成杀人换钱了。
陈阳冷眼旁观,再冷笑相对。
老七想到美事,甚至催促起陈阳加快脚步,浑然没有注意到两侧的房屋越来越少,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
他们已是出了县城。
“徐七安,怎么还没到?还有多远啊?”
老七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道:“我看天快黑了,要不咱先回,明天晌午再去一趟。”
陈阳笑着接话:“其实已经到了。”
“到了?”
老七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满脸迷惑:“哪呢?”
“别装了。”
陈阳打了个哈欠,扭着手腕就向着老七走过去。
“你不是猜到了吗?”
老七声音都哆嗦了:“我……我猜到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猜到。”
“那你告诉我,刚才还一口一个徐家兄弟,怎么又变回徐七安了?”
老七脸色一变。
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到他用人朝前,不
用人朝后的毛病,居然在一个小称呼上都能体现得那么明显。
“我……”
老七脑子急转,脚步后退,右手缩入袖中掩在身后。
不等他想出个说辞来,陈阳又打了个哈欠,顺带还伸了个老腰,困死了般道:“刚刚,你借着小解的功夫,从地上摸了个石头藏袖子里,该不会以为我没看到吧?
不会吧?”
老七刷地一下,脸色就变了。
苍白苍白的,跟刷了一层厚厚的石灰似的。
“徐家兄弟,你听我解释。”
“你有老有小的,可别走了岔道。”
“家里揭不开锅没事,你七哥家里还有。”
“咱哥俩不说外道的话,这就到家里去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把你往最下力的掌面上安排,我不该挣你的卖命钱,我还给你,我全还给你。”
“……”
老七结结巴巴,口不择言,什么都往外吐。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住地后退。
陈阳满脸倦怠,步步逼近。
“嘭~”
老七后背靠上了一株大树,这才发现退无可退下,居然已经退出了小道,靠上了林子边缘。
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只见得天色渐暗,林子里影影绰绰,风声若有若无,全都像有妖魔鬼怪潜藏其中,随
时准备瞄准他的脑壳就是一口啃下去。
老七年轻时候曾迷路进过博望县边上的林子,正好看到一头人立而起比人还高的大猫似野兽,一口叼在一个樵夫的脑壳上。
它有尖锐、弯曲的犬齿,大半都咬进了樵夫的头骨里,拔出时候红的白的,吓得年轻的老七连滚带爬,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兴许是现成的食物就在嘴巴边上,那头大猫般的怪物就没有追他,任由年轻的老七一路狂奔回了博望县城,后面好几天愣是窝在床上裹在被子里,大夏天的瑟瑟发抖,硬是不敢出房门一步。
后来人是出来了,但也落下了阴影,不管天色如何,事情怎么急迫,老七从来不敢靠近林子里一步。
这下被陈阳逼到绝境,老七看到幽黯的林子,深藏在心底的阴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双眼赤红,口角流涎,大喊大叫地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石头就冲着陈阳反冲了过去。
“是你比逼的。”
“去死,去死啊。”
“去……去……去……”
老七眼中的疯狂一点点褪去,结结巴巴地,说不囫囵话来。
他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往下砸的石头,刚刚跟陈阳的眉毛平齐高低,被陈阳随手一抓,就攥住了手腕。
老七
用了吃奶的力气,愣是没法动一下。
陈阳只是稍稍紧了紧手掌,就听咔嚓一声,石头落地。
双方体魄、力量差距之大,就跟大人打小孩似的。
老七的疯狂、绝望、拼命,跟笑话一般,随手一戳就破了。
“饶……饶命……”
老七涕泪交流。
“我刚想了想。”
陈阳歪了歪脑袋,道:“街坊邻居,被你怂恿上矿下井,我见过的就有百八十个人,现在能下地走道儿的十个都不到。”
“死的死,残的残,那些矿山老板施舍的几个铜板,大半还要被你贪了去。”
“你这样的虫子,不一把捏死,留着过年吗?”
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