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是突然出现在家中的。
中年书生很确定,家里本来没有这样东西。
问了老妻,问了女儿,两人都不知道铜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中年书生立刻知道不对了。
按照子不语怪力乱神,又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中年书生本来要将铜镜丢弃了。
就在他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铜镜上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上是一处大宅子,宅子有花园。
花园角落有梅树一株。
一个中年人正在把一瓮的铜钱,埋入了梅树下。
这个叫做窖金。
各地的富户都有这习惯,把家里的钱放进一个瓮里面,再埋到地下。
这样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就可以起出来,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
想法是好的。
但一般来说,都是老人死了都没来得及交代窖金所在,后面买房子的人翻修时候,往往可以发一笔横财。
中年书生叫梅文信,他一看铜镜中藏窖金的画面,眼睛就直了。
那个地方,他熟悉。
正是梅文信之前当教书先生的那个大户人家。
那棵梅树他也熟悉。
因为自身姓梅的原因,梅文信最喜欢梅花,每当花开时候,他都会徜徉在梅树下吟诗作对。
藏金的人,梅
文信还是很熟。
那不就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吗?!
虽然看上去年轻了至少十几岁,但大模样还是没变的。
梅文信一眼就认了出来。
“难道是真的?”
梅文信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趁着晚上,偷偷地跑去了那个大户人家。
毕竟熟门熟路,他顺利地找到了那棵梅树,然后真的挖出了一瓮的窖金。
一瓮的铜钱。
铜钱千钱一串,瓮里面至少埋藏几万钱,因为时间久了,串钱的绳子都腐烂了。
梅文信既觉得羞愧,又感到欢喜,抱着一瓮铜钱就回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
梅文信忐忑地从床底下找出那个瓮,里面铜钱依旧,并没有像一些传说故事,铜钱都是石头、贝壳之类被妖邪变幻出来捉弄人心,第二天就会现出原形之类的狗血事情发生。
梅文信纠结再三,读书人的德行,终究抵不过陪伴了数十年的老妻和女儿。
听着老妻一晚上的咳嗽与辗转反侧,痛苦难熬,再看看女儿独自垂泪强颜欢笑的模样,梅文信心都碎了。
一瓮的铜钱,全都花用了出去。
老妻终于得到了最好的救治,用上了最好的药。
她终于不用再痛苦难熬,而是能舒坦地睡过去。
郎中说了,只要
多用上几副药,说不准老妻能恢复回七八成的样子,至少还有十年以上的好活。
第二天,梅文信就睡,半夜里翻身而起,找出了藏在花盆里面的铜镜。
他心中有期待,亦有恐惧。
既期待铜镜给出新的发财线索,又恐惧这件明显有问题的邪物。
如果换成一个目不识丁的普通人,兴许就欣喜若狂了。
梅文信不同。
他很恐惧,很忐忑。
读了一辈子书,以史为鉴,梅文信太知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更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背后皆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是对的。
这世上的聪明人,看事情大抵是相同的。
梅文信只是……走投无路。
铜镜既呼应了他的期待,亦验证了他的恐惧。
铜镜上,再次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上,走龙江一处急弯处,水流湍急,又有垂落依依,枝叶犹如女儿家的小手小脚,怯生生地垂入了水中,并顺着激流左右地摇摆,像是小儿女一边洗衣濯足,一边玩闹嬉戏。
在其中一棵垂柳旁,一个书箱子歪倒,盖子敞开着,有十多枚金饼子洒落在地上,于月色中反射出明晃晃的诱人金光。
好多金子。
梅文信有了之前的遭遇,并
没有怀疑铜镜给出的财富密码。
铜镜上画面流淌而过后,戛然而止于黄金满地的一幕。
随后,归于了平复。
梅文信把铜镜一盖,连忙拿过之前大户人家出钱请他抄写藏书时候发放的宣纸,在上面涂抹起铜镜中出现过的一幕。
这样的宣纸,梅文信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买不起的。
就家里这几张,还是他在抄写大户人家藏书时候,有意地用比较小一点的字体,再加上尽量不要写错别字从而浪费纸张,硬生生地节省出来的。
梅文信用得很珍惜,画得也很谨慎。
最终,一副湍流杨柳岸书箱藏金图,出现在了梅文信的笔下。
他仔细,再仔细地端详着。
先是那处湍流,那处杨柳岸,极其特殊,堪称是龙门县外标志性的特征。
梅文信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在哪里。
他再靠明月挂在垂柳树上的位置,大致判断出了时间,是在丑时上下。
梅文信纠结再三,过了一整个白天,晚上早早上床,偏偏辗转难眠,最后子时一过,他就披衣而起。
在尽量不惊动老妻和女儿的前提下,梅文信偷偷地出了城。
他是本地人,哪怕没有晚上叫开城门的身份地位,依然知道一下不起眼的
方式能在晚上进出城池。
这些类似的方式,如某处城墙的坍塌无人理睬,可以攀爬出去;什么地方的狗道人能钻出;什么地方的下水道,脏是脏了点,还是可以出城的……
大人物不知道,县令也不清楚,可是生活在城市边缘的底层穷人,却没有不知道的。
梅文信也是土生土长的龙门县穷人,他是知道的。
顺利地出得龙门县城,在丑时之前,提前了约半个时辰,梅文信寻到了湍流杨柳岸,书箱藏黄金的那个位置。
梅文信谨慎地没有靠近过去,而是蹑手蹑脚地找了地方藏好,小心地等着。
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里面,梅文信扫过了杨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