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乌篷船的船舱白天是客人安坐喝酒,顺便看江景的地方。
讲究一个通风透气敞亮。
不然还看个什么江景,怎么心旷神愉?
结果小鸬鹚家的陈旧乌篷船上,本来开得好好的窗子全用厚厚的芦苇席子遮挡着,几乎不透光。
这自是小鸬鹚阿母和小弟病体的缘故。
既然县城里的大夫断的是寒气入体,必然是交代要多晒日光以驱寒。
在这种情况下,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自是小鸬鹚阿母和小弟的病
——怕光!
陈阳左右手伸出,分别搭在小鸬鹚阿母和小弟的手腕上,同时听着小鸬鹚说起病情经过。
小鸬鹚阿母那天回来后就脸色发青,当晚上,母子两个就病情加重,一整天时间里,大半都在昏迷,只有短暂时间清醒过来,也没力气说话。
每天早上睡醒过来,母子两个脸上、身上,都会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就像是冰天雪地露天睡了一觉似的,盖上多厚的棉被,生上多旺的炭盆都不管用。
“我知道了。”
陈阳打断了小鸬鹚越来越慌张的诉说,神情凝重。
他刚将手搭上母子的手腕,顿时就发现不对劲了。
一股寒意,从母
子俩的皮肤上传递过来,就像是大夏天嚼碎了大块冰块,再吞咽下去一样,既麻木,又透心凉。
陈阳的气血本能地按照神象镇狱功的路线运转,滚烫的气血之力将寒意冲散,反过来冲入母子俩的体内。
在那一瞬间,陈阳触电般地缩手。
他凭借着在地球上学的中医手段,短暂把脉下就弄清楚了母子两个的体内状况。
他们的五脏六腑霜冻了一般,浑身血液像是半解冻似的,艰难地运转。
再晚上几天功夫,怕是要连血液都结成了冰渣子。
到得那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陈阳缩手的原因也在于此,母子两个都是普通人,体内寒气根深蒂固地盘踞,只能缓慢拔出,不能剧烈冲突。
不然寒气还没被冲散,他们的五脏六腑连带着经脉,先要被冲得破碎。
陈阳是想救人,而不是杀人。
可即便是他缩手得快,母子两人依然浑身一颤,闷哼一声,鼻子里齐齐流出了鼻血。
鼻血不曾鲜红,反而暗沉。
“囡囡~”
小鸬鹚的阿母应激之下,半清醒了过来,本能地唤了一声女儿。
“阿母,阿母,囡囡在这里。”
小鸬鹚惊喜地扑上去,眼泪哗啦地流了下来。
可惜她的
阿母并不是真的清醒,迷糊地说了一句话,就又沉沉地昏了过去 。
“先生,阿母这是?”
小鸬鹚失望之余,紧张地望向陈阳,生怕从陈阳口中听到“没救了”之类的说法。
“不是病。”
陈阳摇头,皱眉,“像是遇到了什么外邪的侵入。
如果能找到源头,应该还有办法。”
陈阳说话同时,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
布包里,抱着干萝卜大小的参药。
陈阳备着这玩意儿,还真是当萝卜干啃的。
每日里修炼完神象镇狱,他都要啃上这么一根参药。
不然容易伤了根基,进度也跟不上。
人仙武道,除了是饭桶武道之外,还是吞金武道。
龙门县里大药铺的参药,这半个月里快被陈阳给买光了。
他无比怀疑,小鸬鹚买的那些参须,就是大药铺从他手上的干萝卜上薅下来的。
“切片,每半个时辰,给你阿母和小弟含上一片,先续命。”
小鸬鹚眼睛发红,发光,又难过,羞赧,将参药攥在掌中,道:“先生,谢谢先生,我……我每天给先生煮鱼汤。”
小鸬鹚脸胀得通红,她想不到其他可以报答的地方,只能拿她自己觉得微不足道的鱼汤来说事。
她很羞愧。
可是让小鸬鹚不接这参药,不接受陈阳的帮助,她又做不到。
陈阳笑看小鸬鹚头顶上都要冒热气了,生怕再不说话,她就要把自个儿给煮熟喽,只好笑道:“行了,照做吧。然后你阿母生病前最后去了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陈阳问出这话时候,神情郑重。
如果小鸬鹚说一声不知道,那就要大海捞针了,未必能救得回她阿母和小弟。
参药,一音之别,终究不是神药。
小鸬鹚飞快地点头:“我知道,就是长水蘑菇的地方,我昨天还去了哩。”
“走,我们马上去。”
陈阳长身而起,踏出了船舱。
他重新坐到船头,拿起喝干了的碗嗅了嗅,鲜香依旧。
“天天有这鱼汤喝,倒也不错。”
陈阳笑着放下碗,眺望河畔一片片莲叶,随着风,随着水,起伏晃荡。
他身后的船舱里,依稀有小鸬鹚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又哭又笑的。
盏茶功夫,小鸬鹚再出来,跪在船头,俯身下去捧了一捧水扑在脸上,洗去了泪痕。
然后,挽起袖子,再挽起裤脚,撑着杆回头坚强地笑:“先生,我们出发。”
乌篷船继续前行,绕过暗礁,经过九转弯曲的纤细水道,再
钻入芦苇荡中 船头摇摆间,不知道换去了多少方向?
“怪不得。”
陈阳暗暗咋舌,觉得开了眼界。
怪不得小鸬鹚的她们母女能日常地捕到龙鱼,怪不得能找到外界所无的水蘑菇。
就这水道,没有这母女亲自操持,她们赖以为生的宝地谁能找到?
这一走,就足足在芦苇荡中走了一个时辰。
陈阳从惊讶,到震撼,最后骇然。
天知道貌似人来人往,船头接船尾的走龙江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份隐秘的地方。
单单这芦苇荡,就比龙门县城大了吧?
小鸬鹚在半个时辰前就支撑不住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不住地在她额头上冒出来,再流下来。
除非流进了眼睛里,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