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小镇成炉。
熊熊烈火,在平安镇上恣意地燃烧着,无处平安,处处成炉。
一开始还有惨叫声、呼叫声、救火声、哭泣声……
到得后来,只有火焰的燃爆声,还在持续不断。
整个平安镇,燃成了通天火炬,然后像是天也看不下去这幅凄惨境况,有瓢泼大雨降下,渐渐熄灭了火焰。
本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镇子,只剩下还在冒着青烟的焦炭,还有一具具一碰就碎的焦尸。
在隔着数十里外的地方,陈阳极目远眺,看到远方有乌云笼罩,雷声隆隆,暴雨如注,接着,便再看不到那通天的火光了。
平安镇,成为了过去。
同时暂时成为过去的,还有他那个镇北王庶子的身份。
“老嬷嬷,谢谢你。”
陈阳认真地,诚心地,对着眼前一个佝偻着的老妪,鞠躬行礼。
老妪剧烈地咳嗽了半天,再抬起头,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向陈阳,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
“少主……”
老嬷嬷伸出老树皮般的手,想要去触摸陈阳的脸。
陈阳暗暗叹息一声,终究不忍心,低下头凑上脸去。
老嬷嬷的手轻轻地触碰在他的脸上,冰凉得像是里面已经没有了温热血液。
她哪怕恋恋不舍,还是飞快地缩手,像
是怕冻到了陈阳似的。
“少主,镇北王府不能回去了。”
“大夫人不会罢手的。”
“你听我说……”
老嬷嬷不断地说着。
开始时候,她还语气急促,恨不得将没有交代清楚的东西,一股脑儿地说个干净,生怕说到一半,她就气绝身亡了。
到得后来,老嬷嬷的意识渐渐模糊,前言不搭后语,浑浑噩噩地说了更多。
有她少女时代,养在陈阳原主外婆的手下,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鬟;
有原主母亲死后,她一夜夜地看顾还只是个孩子的少主不敢闭眼,生怕一不小心,就让这条寄托了她全部生存意义的血脉,就此断绝了。
上一秒,老嬷嬷还在讲过去,下一秒,又提到她最后施展的手段,如此种种,到得最后,每个字她都觉得竭尽全力喊出去,可是在陈阳听来,却浑浊得像是喊在嘴巴里。
无意识地喃喃,又持续了一会儿,老嬷嬷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呼~”
陈阳耐心地听到最后,徐徐地吐出一口气,伸手帮老嬷嬷合上了眼睛。
“虽然,我不是你的少主。”
“不过,按我对诸天的理解看来,说我是你的少主,也没有什么错。”
“不管如何,接了原主的身躯,又受你恩惠,那我便承担这份因
果。”
陈阳说完,默默地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又去边上林中剥了一些类似棕榈般植物的树皮,简单地编织成席子模样,裹住了老嬷嬷的尸身,埋进了四尺三寸的坑里。
“这个世界的风俗,无子嗣者,埋三尺二寸,有子嗣者,埋四尺三寸。
又,不能尸身见土,需要以棺椁隔绝,至少要以草席裹身。”
陈阳摇了摇头:“这倒与地球的规矩相差不多,老嬷嬷,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子嗣,不过想必你是把原主当成子嗣了吧。”
“可惜我不能久留,老供奉等人未必没有追索我的方法,那位大夫人派来的杀手,也未必就死光了。”
“简陋之处,请原谅。”
陈阳最后对着无名土坟,三鞠躬,随后掉头扬长而去。
他这幅躯体虽然还没有经过锻炼,严格来说不要说跟这个世界修炼了人仙武道的强者相提并论,就是比他地球上的身躯都有所不如。
不过身体底子虽然不在,但跋山涉水,荒野求生的本事却消磨不去。
陈阳依然健步如飞,又漫无目的,飞快地远去。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群人狼狈而来 。
当先的是老供奉、程供奉,后面是精疲力竭的王府护卫。
他们无不人人带伤,浑身烟熏味道
,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王府中人,倒更像是从战场上爬出来的败卒。
老供奉看了一眼还有新鲜痕迹的坟包,再分辨了一下脚印等气息,叹了一口气,也不顾地上脏,一屁股坐了下来,点了一锅烟,闷闷地抽了起来。
“该死!”
程供奉一拳头打在边上一株树上,树身断折,轰然砸落。
他又羞又愤,连拳头都没有运力保护,顿时鲜血淋漓。
程供奉浑然不顾,冲着老供奉问道:“老供奉,我们再追!”
老供奉默默不语,只是烟锅里的火光连续明灭着,体现出他心中也不平静。
好半晌,他缓缓摇头,叹息道:“追不上了。
我们这位小公子,很果断啊。”
“他要是再停留一阵子,我的千里烟,未必不能再跟上去。
现在,来不及了。”
老供奉摇头,就在老嬷嬷的新坟前,磕掉了烟锅里面的烟草。
他不是在抽烟,而是借着烟气在寻踪。
这是老供奉会出现在这个队伍里面的主要原因,他抽烟不断,烟气不可避免地沾染在同行者身上。
只要距离不远,时间不久,老供奉就能借着抽烟时候提升的五感,辨别出千里烟特殊的烟气,远远地追上去。
寻踪追物,无往不利。
他们正是依靠着这个手段,远远追
到了这里。
听到老供奉的回答,程供奉脸一下垮了下来,面如死灰:“那可如何是好?”
“没了小公子,回去王府,大夫人岂能不迁怒于我们?”
“就算大夫人不屑于跟我们计较,按王府规矩,我们丢了小公子,一样死罪。”
这话一出,老供奉还好,后面那些护卫一个个如丧考妣,甚至有哭出声来的。
“那就……不回去了。”
老供奉像是老了十岁,声音干涩。
程供奉面色凄然:“王府以军法治家,不报而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