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喝茶消食的时候,隆科多问玉柱:“等丧事办完了,你不会打算住在外头吧?”
玉柱放下手里的茶盏,很认真的说:“阿玛,瞧您说的。皇上命我丁忧守制,怎么可能住到外头去呢?不过嘛,偶尔泡一泡温泉,倒是无妨的。”
隆科多点点头,说:“既是如此,管家的事务,就都交给你媳妇儿了吧?”
原本,住在外头的时候,一直是秀云管家。
自从搬进同福胡同后,李四儿忽然插了手,接过了管家大权。
然而,李四儿的那点见识,到了办丧事的场合下,就完全不够用了。
实际上,管不管家,对于玉柱而言,真没所谓。
以玉柱的雄厚家底子,哪里会在乎管家的那么点收益呢?
不过,玉柱还是想让秀云管家。
毕竟,这女人呐,若是成天无所事事,迟早要闲出毛病来。
不能让老婆太闲了,玉柱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一旁的李四儿,瞥了眼隆科多,又看了看玉柱,她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敢说话。
唉,李四儿才管家了几天,就差点闹出了大笑话,把隆科多气得鼻孔直冒烟。
爷儿两个,当着李四儿的面,就把管家的大权,交给了秀云。
李四儿没有半点脾气。
以往,李四儿和隆科多拌了嘴,还可以找玉柱来评理。
现在,好嘛,父子两个站到了一起,李四儿只能干瞪眼。
他们家的情况,其实挺微妙的。
玉柱未考中进士之前,隆科多因为喜爱李四儿,所以,才爱玉柱。
等玉柱青云直上之后,隆科多也越来越重视玉柱的态度了,不管大事小情,都喜欢和玉柱商量。
四十九天后,发丧的这一天,京城里的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都摆满了达官贵人们设下的灵棚。
场面看似很壮观,但是,披麻戴孝的隆科多和玉柱,可就苦不堪言了。
每过一个灵棚,隆科多和玉柱都在一起上前,跪谢灵棚主人的深情厚谊。
隆科多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在步军衙门里罢了。
玉柱就不同了,他当过大学士,进过南书房,担任过两省巡抚,三次出任大将军,还是正蓝旗的抗把子。
好家伙,隆科多和玉柱,几乎是每走几步路,就要磕头还礼一番,如此周而复始。
时间一长,隆科多毕竟年纪大了,很有些吃不消了。
玉柱见隆科多的脸色发青,额上直冒热汗,便凑过去,小声说:“阿玛,这个家可以没有我,却绝对不能没有您老人家掌舵啊。”
大冷的天,玉柱的话,却像是暖流一般,令人异常舒坦。
隆科多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小声说:“柱儿,阿玛确实老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了。”
玉柱赶紧说:“阿玛,老四和老十二那里,还需要您去照应着呢。得嘞,快去吧,别犹豫了,前头有我在呢。”
隆科多异常欣慰的看了眼玉柱,抬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叹道:“成,没白疼你几十年。”
望着隆科多远去的背影,玉柱心想,难道说,唯有老四擅长感情投资么?
尼玛,所谓的水货舅舅,怎么可能比亲儿子还要亲呢?
时至今日,隆科多待在九门提督的位置上,时间真不短了呀!
客观的说,隆科多的黑钱,已经捞得够多了,儿孙也早已满堂,他自己不仅极有圣宠,还袭了一等公。
位极人臣,可能还差点火候儿,实权在握却是确凿无疑的。
至今为止,玉柱手头掌握的新军,也就是那么几千人而已。
这么点人手,再加上正蓝旗的那近万人,搞突然袭击不难,却很难完全控制住整个京城的大局。
客观的说,只要把隆科多引上了玉柱的贼船,嗨,短期内的大事可定矣!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玉柱不管掌握了多大的权势,对隆科多始终是异常之亲热,基本做到了言听计从。
父子间的亲密无间,既是对隆科多从前颇多关爱的感情回报,又何尝没有几分长远的利益考量呢?
俗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十几年如一日的亲密互动,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毕竟是亲父子,真亲热,还是假亲热,这么多年下来,以隆老三的阅历,肯定是看得出来的。
权和钱,隆科多皆不缺了,唯独从小缺少父爱。
所以,据玉柱私下里的揣摩,老四其实也没花多少资源,只用花言巧语就拿捏住了隆科多的情绪,最终笑到了最后。
当着隆科多的面,玉柱从来没有说过老四的半句坏话。
但是,对于老四刻薄寡恩的种种迹象,玉柱一直很花心思的让隆科多从侧面知晓。
告刁状,其实是一门高深的大学问。
其中,直接告状,指责老四不好,其实是最LOW,也是最不起作用的一种方式,必须坚决予以摈弃。
从侧面入手,由不相干的旁人的无形提醒,时间一长,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左右隆科多的立场选择。
隆科多去后边歇息了,玉柱走几步,就要跪下还礼磕头,那是真的异常之辛苦了。
但是,搏感情的事儿,岂能半途而废?
玉柱咬紧了牙关,死活坚持到了石景山的祖坟里,佟国维的棺木即将入葬之时。
见隆科多就在身前跪着,玉柱灵机一动,索性把眼一闭,整个身子软软的倒在隆科多的脚边。
“柱儿,柱儿……”隆老三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丧礼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他奋力抱起玉柱软绵绵的身子,声嘶力竭的吼叫道,“快叫家医过来,告诉王郎中,来晚了,老子剁了他全家老小……”
老四就在左近,他见了此情此景,不由皱紧了眉头。
所谓患难见真情。
隆科多在关键时刻的真情流露,令老四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