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的船,洋人的舵手,洋人的船长,此去洞乌自然是熟门熟路了。
近百条大海船组成的讨伐船队,浩浩荡荡的驶离了广州,贴着海岸线,顺洋南下,直奔中南半岛而去。
途径澳门的时候,船队中途停靠了两天,洋人们把事先搁在澳门的舰炮,依次搬上了船。
玉柱手扶着船舷,似笑非笑的望着忙碌的洋人水手们。
威廉很有些尴尬,却又不能不解释清楚,便小心翼翼的说:“尊敬的大将军阁下,贵国禁止火枪和火炮入境,欧洲的商人们都必须遵守贵国的法律,所以……”
玉柱晒然一笑,冷冷的说:“尊敬的威廉先生,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威廉自从出卖了老威廉和他弟弟之后,就被牢牢的捆绑在了玉柱的贼船上,再也无法脱身了。
和玉柱打了多年的交道之后,威廉太知道玉柱的厉害了,他赶紧把头一低,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的又撒谎了。不过,您也是知道的,从那么远的欧洲过来,若是船上不带枪和炮,等于是送钱送船给了海盗们。”
玉柱早就知道了,洋商们带货来大清之前,船上的武器都搁在澳门,或是吕宋岛。
大清朝的海关和水师,对于武器的盘查力度,非常之严。
不客气的说,洋人夹带别的东西,只要银子使足了,都有可商量的余地。
各种管制的武器,却属于是绝对的禁区。只要被官军发现了,就是掉脑袋的重罪。
至于,洋商们把武器搁在澳门岛上,广州的地方官也是知道的。因洋人们是拿着武器回国,官僚们也有推脱的余地,故意睁眼闭眼的装湖涂罢了。
外松内紧,正是鞑清内外有别的真实写照。
实际上,鞑清延续的是蒙元的政策,联合各个有色人种,一起统治人数众多的底层汉人。
船队出了零仃洋后,张开风帆,一路朝西驶去。
五日后,船队抵达了海南的琼州府,即今海口市。
如今的海南岛,隶属于广东巡抚管辖,全岛都是琼州府的辖区。也就是说,一岛即一府。
这就和台湾岛的模式,大致相彷了。
老皇帝收了台湾岛之后,设台湾府于台南,而不是台北。
和大家想象中的不同,此时的台湾岛内,北部地区最大一座的城市,其实是澹水厅(新竹市)。
至于,后世着名的台北市,现在仅仅是个小渔港,名唤艋舺(měngxiá)。
艋舺者,小船也,后被引申为小船聚集的地方。
老皇帝对郑家父子,利用离岛作乱,一直大为警惕。
所以,鞑清平台之后,台湾知府和台湾镇总兵互不统属,却都归驻扎于厦门的台厦兵备道管辖。
必须承认,老皇帝玩这种彼此相制,勿须合而谋朕的把戏,异常之娴熟也。
玉柱的此次南下,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
不夸张的说,自大明朝的郑和下西洋之后,时隔数百年之久,天朝又一次派出如此大规模的舰队,扬威于陆地疆域之外。
说句实在话,老皇帝慢慢的老了,变得越来越好大喜功。
玉柱既是地道的满洲旗臣,又是老皇帝一手提拔的心腹重臣。所以,他提出的合理化建议,老皇帝也没往深处想,也就点头答应了。
老皇帝乃是正经的知兵皇帝,而不是纸上谈兵的嘴炮。
早在平三藩的时候,老皇帝指挥大军打进云南之后,就想顺势平灭了时叛时顺的洞乌国。
只可惜,在连绵近千里的大山之中,清军不仅后勤物资补给困难,而且,损兵折将,只得灰熘熘的退了回来。
现在,玉柱提出的两面夹击之策,老皇帝确实很感兴趣。
玉柱不是嘴炮式的赵括,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打过很多胜仗,且从无一败的名帅。
海上进兵,进可攻退可守,只需要多带粮船,即可确保大军不饿肚子。
而且,玉柱只带了一万多人从海上进攻洞乌,万一败了,也不可能伤及大清的国本,损失极为可控制。
种种因素,综合到一处,促成了玉柱的此次下南洋。
大军到了琼州府,必须补充澹水。
在等待补充物资的时候,玉柱一时兴起,便在琼州知府杨鼎金的陪同下,去琼山县祭扫海瑞的墓。
海瑞,字汝贤,号刚峰,祖籍便是琼州府的琼山县。
据杨鼎金的介绍,海瑞墓位于其老家,也就是琼州府西郊的琼山县滨涯村。
海瑞之墓,始建于万历十七年,即1589年。
因海瑞无子,万历皇帝体恤忠臣,特意派海瑞的门生,进士出身的行人司行人许子伟,专程到琼州监督修建墓室。
这个许子伟,也确实颇有仁孝之心,他主持建成了海瑞之墓后,硬是拖着不回京,主动替恩师守墓三年。
为了讨好权势熏天的玉柱,杨鼎金眼珠子一转,随即笑着说:“大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这海刚峰的来历,倒是颇有些争议。”
“哦?”玉柱立时来了兴趣,海青天的奇闻逸事颇多,说不准就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呢。
见玉柱目不转睛的盯在他的身上,杨鼎金按捺住心中的得意情绪,陪着笑脸,介绍说:“卑职初来琼州府赴任之时,曾听人说起过,海刚峰非汉人血统,乃是回回一族的后裔。”
这个倒是挺新鲜的,玉柱立时来了精神,两眼不眨的盯着杨鼎金的肥脸。
杨鼎金见勾起了玉柱的兴趣,心下暗自得意,便详细解释说:“海刚峰之远祖,乃是海答儿,这个姓名极为罕见,只有回回里边才有。想必大将军您肯定是知道的,前明太祖禁色目人改姓之事。”
玉柱点点头,他曾经兼任过一段时间的明史馆副总裁官,对明太祖的一些大的作为,还是有所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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