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柳捧着几身居家的衣裳,一件件的挂在屏风上头:“主子,您瞧瞧,想穿哪一件?”
“怎么这会儿就把这些衣裳拿出来了?”舒颜笑道:“厉害了,才去了一阵子就把我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儿给推了?”
“奴婢哪有那本事。”月柳顺着舒颜的目光取了件湖水蓝的往她身上比划了下:“只不过娘娘体谅,说最近宫内事儿多,主子也累着了,趁着进宫的时候好好歇歇,左右慈安殿大的很,也够消磨时光了。”
这便是打着明面给她放假了。
“娘娘从来聪慧,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可见皇上已经做了决定,往后流言蜚语是不会少了。”
舒颜叹了口气,看来这弃妇的命运是逃脱不掉了,也许皇上会给自己给舒家留些体面,准的是和离而不是休书,也罢,和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夫君朝夕相处,也实在算得上是一种折磨,如今分开,就当解脱了。
冬日的太阳最暖,搁着窗户透进来晒得人浑身发懒,舒颜换了衣裳倚在榻上小憩,靠枕软的很,隐隐散着阳光的味道。
迷迷糊糊间,平日里不曾有的记忆一点点的涌上来,仿若走马灯一般。
白日里被人点了几次幼时的任性,半梦半醒间,舒颜似乎真有些怀念那时的自己。
六岁那年,宫外进了几匹膀大腰圆的矮脚马,看起来敦实憨厚的紧,五公主荣华见了便嚷着要学几位哥哥那般骑马射箭。
可惜,她这妮子因为母亲不大得宠的关系,生生滋出了毛病,不管心里再如何想,带头开口要却是不能的,她又聪明,三言两语间就能挑动旁人去为她出头。
比如这回,她就把目光投到了四皇子身上,撒着娇说是陪哥哥驯马,可明眼人谁不知道是她看中了那匹红色小马驹。
四皇子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正是调皮淘气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带几个娇滴滴的女娃娃玩儿,而眼前这几个还是娇气里的翘楚。
荣华自己劝不动,就鼓舞旁人去,舒颜在她们几个里头长得最好,清凌凌粉嘟嘟的,后头又有太傅这样能掌管他们这群人的祖父做靠山,在孩子们眼里,师傅可是比皇上还有用。几番对比下来,再没别人比她去说更合适了。
六岁的舒颜已经开始明白自己和这群公主皇子间的差距,虽然长在一块儿可也有君臣之分,往难堪了说,她这样的郡主丢在皇家子弟里头不过是个地位高些的奴才罢了,所以在五公主开口央求她时,她没考虑过拒绝。
四皇子不大爱带娃娃,舒颜再鲁莽也知道找他没戏,四下看了看后欣喜的发现太子他们也来了马场。
因为祖父的关系,太子对舒颜很是不错,看见她在那儿,还主动过来询问可有什么想玩儿的。
舒颜很会顺坡下驴,听的人问也不扭捏,指着那几匹小矮马乖巧的说自己想学骑马。
好在,马场师傅多,太子当机立断给几个公主配了护卫和马师,又考虑到舒颜是自家老师最心疼的孙女,少不得要特别照顾一番,他自己还有功课挪不出空来,便让跟着的林臻花些精神看着,他原是武将世家出生,弓马娴熟,用来指导舒颜这样的门外汉再合适不过了。
林臻眼光不错,挑的棕色马驹很漂亮温驯,一双眼水润润的看起来温柔而无辜。
舒颜人小腿短,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上马,林臻看她爬不上去便想叫奴才过来当踏板,舒颜不愿意,让人搬了小马扎试了几回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你别绷着。”林臻一眼就瞧出不妥,这丫头身子板正的像是块砖头一样:“手肘往下沉,绳子别拽的太紧,身体跟着马跑动的浮动起伏,自然些。”
不可否认,舒颜在骑马一事上如她父亲一般很有天赋,经历过短暂的适应后,已经能撒开手纵着小跑了。
对比旁边几位大呼小叫的公主,林臻显然很有成就感。
“颜儿不错啊。”太子才射完箭,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观望了会儿,肯定道:“才那么一会儿就这般洒脱。”
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别大意,这丫头看着柔弱,性子却野,还自负得很,再跑几圈怕是要撒欢了,你盯着些,别叫她真摔了。”
对于这位郡主,林臻并不熟悉,之前在上书房仅有几次的见面印象也算不得好,倒是今日不一样些。
许是阳光太好,微风正酣,一身红装骑在小马驹上的舒颜开怀大笑的模样,意外的耀眼夺目,像是林间奔跑的小鹿,也像沾染水雾的精灵,生生夺走了场上所有的光彩。
慈安殿的日子慵懒闲适,大门一关,外头的风云涌动半点儿都没吹到里头来,连皇帝要来请安都被太皇太后推拒了。
舒颜每日陪着这位尊贵的老太太赏花品茗,日子过得无比逍遥,那盆无比珍贵的绿梅也被搬到了攒心居,小梅学着伺候几日,连花带朵儿掉了不少,月柳心疼的狠了,从桂嬷嬷那儿取了好几卷花圃育养的图册严令她好好学学,顺便多识些字,省的做个睁眼瞎。
太皇太后身子硬朗,但年纪大了,总见不得阴冷天气,屋子里地笼罩的再暖,也会有腿脚不适的时候,为这,舒颜还特意去母亲那儿学了推拿针灸。
就像今儿,狂风夹着大雪,老太太便觉着膝盖骨膈应得慌,又不乐意宣太医,桂嬷嬷没法子,只能照例来请舒颜,只当是陪着过去说说话。
舒颜到时太皇太后正半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宫女说着玩笑话,听到她进来才略抬了抬眼皮。
“颜儿来,坐太奶奶身边来。”
她常年礼佛身上有一股散不去的檀香味儿,配着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好些个丫头跪在一旁捶腿,一双眼要睁不睁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