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恩这人向来“贪图享乐”,每回出游带的东西都比旁人要多上几车。舒颜见识过几回,此刻也算从容应对。
“你怎么回事儿?”舒颜笑道:“年节将至,怂恿着我躲懒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也要一道进宫休憩?”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亏自己还有那么一瞬感慨他的体贴,到最后不过是他自己想休息罢了。
“郡主说笑了。”陆淮恩毫不脸红,坦然自若道:“您也说了,年节将至,宫中宴饮繁多,下官不才,除了是您的陪嫁外还在司乐坊领着一份琵琶教头的月钱。在其位谋其职,也不好叫人说我仗着太皇太后和郡主的势吃空饷不是?”
“是是是,你说的自然有理。”舒颜懒得跟他辩论,顺着话敷衍了几句:“只是陆司教,既然只是入宫应职,何至于带那么些东西过去?一,二,三……八车箱笼?你这是要去哪里迎娶姑娘特意备的彩礼不成?”
陆淮恩生活细致,舒颜不是不知,可如今是从国公爷府出去,叫不知情的人瞧了,还以为是林府要分家了呢。
陆淮恩心态好,坦然的很:“回郡主,这些箱笼里头并不是聘礼嫁妆,您也知道,下官除了恋旧外没有旁的毛病。宫中一应用具虽好,却不及素日用惯的,太皇太后仁慈,这才给了特许。所以也不算越矩。”
“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太皇太后宠你。”舒颜被软刀子顶回来也不在意,轻笑道:“非得一字一句摆上台面来显摆一番。”
说罢,也不再理他,转身向宫里来的公公道了声谢后便进了自己马车,坐定前还不忘向小梅叮嘱几句,让陆淮恩的车队离自己远一些,怕平白沾染上那股纨绔之气。
林家最早领着皇帝宫外的护军,算是肩负着暗中保护的职责,因此国公府和皇城离得并不远,转了两道街就到了宫门口。
按理,林府的马车不能入内,可舒颜身份尊贵,还得过太皇太后特许,冠冕堂皇的推说她身子娇弱,宫道来回路长,又是常来常往的,若是孩子嫌走路太累,不爱进宫陪她老人家了,那可如何是好,所以年少时候舒颜总是坐着车马轿撵直入慈安殿,倒是后来年岁大了,逐渐懂了礼数,明白这种特权不是人人都有,这才慢慢改了过来。
西华门本是官眷入宫必经之路,今儿又赶上宫内宴请,各家马车在一侧停的五花八门,小厮们聚在一块儿天南地北的胡扯着打发辰光。
舒颜本想下车,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赶上的陆淮恩止住了。
“郡主,这儿人多眼杂,聚在一起的又多是泥腿子,没得冲撞了您。今儿便破例吧。小五,你下来。”
听着动静像是要自己驾车了。
小梅打门帘的手举到一半,重又回头请示舒颜的意思。
“不必了。”舒颜起身,扶着小梅的手下车:“又不是做姑娘的时候,那样多避讳。”
要说成亲的好处,这大约算是一桩。
“淮恩,这路我熟的很,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不是说要去教坊司报到吗?可别因为做车夫误了时辰。”
原本还闲散的车夫小厮一看到舒颜下车,也不等人吩咐,一个个自觉的背过身去低着头,静等她过去。
“我不着急。”陆淮恩左右看了看,指挥宫里迎出来的人把自己几大车行李卸下来运进去:“太皇太后说了,要我护着您一道进宫,否则路上遇见一个不长眼的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又是太皇太后,这臭小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搬出她老人家来做挡箭牌,心思诡滑的很。
“哟,我当是谁呢,这般大阵仗的堵在宫门口。”女声清悦,隐隐带了些许尖细的跋扈。
舒颜皱眉,下意识的转头,眼瞅着一抹鲜红由远而近的飘来,这般张扬明媚,除了齐王府的成阳郡主骆珠玉外再没有旁人了。
“妹妹。”舒颜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似乎没有听见对面一早发出的挑衅讯号。
“姐姐。”骆珠玉微微俯身算是行礼:“怎么这会儿进宫?还带了那么多东西,莫不是与姐夫吵架找老祖宗告状来了吧?”
粗听似乎是在开玩笑,但里头恶意有多深,明眼人自然能瞧出一二来。
这也不怪她,骆珠玉的母亲也就是齐王府王妃与宰相夫人一母同胞,她和沈思钰原本就是表姐妹,哪怕不是一处长大,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交集,可还是有血缘维系在那儿的。
也因为这样,这一声“姐夫”才听着尤为阴阳怪气。
只是舒颜并不在意。
“妹妹可是忘了,今儿大军出征,小公爷做为少将也在队伍里头。人都不在,何来吵架告状一说。”
就像陆淮恩说的,这里人多眼杂,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舒颜也不想跟她挤在这块儿辩论,一边说一边跟着引路的公公往里走。
可惜,骆珠玉并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这可奇怪了,姐夫不在家,姐姐更该在府里主持家事才是,素闻姐姐贤孝之名,倒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呵,话里含沙几乎都要照脸喷了,舒颜不爱战,不代表她旁边跟着的都是死人啊。
陆淮恩不动声色的上前,巧妙的挡住骆珠玉想要追上去的步伐。
“成阳郡主请留步,太皇太后还在宫里等着主子,怕是不能与您在这儿闲聊了。”
“你让开。”骆珠玉被挡路很有些愤愤,却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定定的立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瞪着淮恩。
“郡主入宫自然也有自己的要事,若想与主子叙旧,择日可好?”
“主子?”骆珠玉冷哼一声:“她算你哪门子的主子。陆淮恩,你怎么回事儿?奴才当久了,把脑子当坏了?一口一个主子,你的傲气你的风骨呢?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