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强这家伙,总想着把他自己的事情,生搬硬套到周大林头上,把他也拉进来,好像他也有一份似的。
“是你的日子艰难了,不是我。大不了你完了,我再换一家乳业公司。”周大林就纠正他说。
刘子强三十五六岁,比他大不了多少,他也就不和他客气。
“嘿,我说你小子。”刘子强就不满说,“我这刚经历了九死一生,你不但不安慰我,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你不说嘛,有老天爷帮助你呀,吉人自有天相。我又不是老天爷,干吗要安慰你?”周大林说。
“呵呵,你小子是怪我没当面感谢你对不对?我把你请到这里来,这不就是当面感谢你嘛。”刘子强就解释说。
“感谢用不着,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提高你的奶品质量吧。”周大林就说,“你知道,我那边大学多,订奶的好多都是大学里的老师和教授。这帮知识分子可最爱较真儿。他们真要拿着你的牛奶去化验,你的脂肪和蛋白质含量这一块儿,能不能达到国家标准,你自己心里可有数。这事儿真要闹起来,可就不是个小事儿。”
周大林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吧,”刘子强就说,“我每天单独生产一千包奶给你。这些奶的批号,我让给你送奶的冷藏车司机亲自交给你。你就把这些奶,专门分给负责有大学老师居住的,那些宿舍区的送奶工。”
周大林听了就嘿嘿两声说:“你这损招儿也不少嘛。”
刘子强就解释说:“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解决那些鲜奶小公司,需要时间。在他们没把他们那些简易灌装生产线,都卖到外省去之前,我的收购价格不敢往下降。从他们那里收奶,不亏本就不错。我也是资金紧张啊。”
周大林看看他问:“资金紧张你就坑害客户是不是?你上边不是有人嘛,贷款啊?”
刘子强就苦笑。
“我扩张这么快,不贷款指望我自己生钱啊?能贷出来的款,都贷遍了。全市的银行经理,现在都特么躲着我走了。就在这么个吃紧的时候,村委会这些土狍子,还特么难为我,整天追着我要分红。我特么都快把自己老婆孩子卖了还账还利息了,上哪儿给他们弄钱分红?”
周大林就奇怪问:“这里面怎么还有村委会的事儿啊?”
刘子强就叹息一声说:“这个说来话长。你不知道,我这个乳业公司,过去是村里的一个奶牛场。那时候还不叫村委会,叫生产队。
包产到户以后,大家都忙自己的事儿了,这个奶牛场就没人管了。大队里也没有钱给这十几头奶牛买饲料。眼看着这些奶牛就得饿死,大队里就商量着,把这些奶牛也分了算了。
这可都是些荷兰奶牛啊,当初是公社支持我们大队搞副业,花大价钱买来的,饭量大,产奶多。可那时候大家饭都吃不饱,谁还花钱买牛奶啊?分到各家各户,这东西又不会耕地,也只能杀了吃肉。
那时候,我爹就是奶牛场的饲养员,日子久了,和这帮畜生有了感情。听说要把奶牛分了吃肉,就跟要杀了他儿子吃肉一样。他狠狠心一跺脚,就自作主张,把奶牛场给承包了。
你不知道,那时候听说我爹承包了奶牛场,全村人拿着当笑话讲,我娘骂了我爹三天三夜。
可他给承包了,总得想办法让这帮畜生挣钱,起码能够买得起饲料,不赔钱啊。
原来奶牛场产的奶,都是交给公社,由公社往城里的宾馆、饭店,还有机关送的。现在公社早就不管了。
没办法,我爹就托了人,找到公社,问问他们原先往哪里送,不行咱自己送还不行吗?
还真不错,公社帮我们联系了几个过去要奶的单位,总算维持下来。
可改开以后,这些公家单位日子也不好过,要的越来越少。更要命的是,要了奶不给钱,欠账不还啊!
那时候我十六岁,寻思着这样下去不行啊,趁和我爹去城里送奶的机会,我就各个宾馆、饭店地跑,去问人家要不要牛奶。
我一个十五六的农村孩子,穿的破衣烂衫的,没少挨人家的白眼和辱骂,现在想想,那叫一个苦!
后来,我就又想一个主意,城里老百姓有钱,他们兴许喝奶啊。我爹牵着牛车给单位送奶,我就挑着两桶牛奶,在城里,只要看见成片的房子,我就往里面跑,挨家挨户问有要奶的没有?只是这么卖零奶,我卖了十年!再后来,我就像现在这些小鲜奶公司一样,贷款买了个简易灌装生产线,把奶灌成一袋一袋的,雇两个同村的人,和我一块卖。
再后来,订奶的越来越多,我就买了农用车来送奶。再后来,农用车就变了四轮运输车。
特么村委会看着我开始挣钱了,又想起来这奶牛场是村里的财产了,要收回去。他们以为那些荷兰奶牛那么好伺候呢,到他们手里,非死光了不可。
我爹心疼奶牛,不敢让他们给收回去。那时候我爹和公社,也就是现在乡里的干部,因为总给他们白送奶,关系熟了,找他们给说情,这才把奶牛场的产权归属给定下来。奶牛场我家和村里一家一半,各占一半股份,每年我得给村里上缴一半利润。
我赶上了好时代,奶牛场越办越大,给村里上缴的利润越来越多。可这两年不行,我在城里办了公司,又贷款引进了生产线,每年的利润都投入进去还不够,哪里有钱给他们?
我反复跟他们解释,只有公司做大了,生存下来,以后才会有更多的利润给他们。原先就值个十几万的奶牛场,现在都值上千万了,这不是钱吗?可特么这帮土狍子,就是不认这个理儿。合着固定资产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