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孩子洗澡的时间，我把呕吐物收拾干净。
接着钻进厨房，找出材料，做了一锅醒酒酸汤。
汤锅坐在灶台上，我好不容易得到了空闲，在客厅里用心观察。
墙上，贴满了各种孩子的奖状。
三年级，三个三好学生称号，两个优秀少先队员称号，以及各种校内比赛的一等奖奖状……
冰箱上，还有跳绳比赛冠军的简易奖杯。
另一面墙上，挂着小朋友弹钢琴的照片。
我的视线，扫过薛媛。
后者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典型的醉酒状态。
很显然，薛媛为了孩子，付出了很多。
“我洗完了！”身后传来孩子的声音。
我心中暗笑。
这小孩洗了一共不到三分钟。
看来是担心妈妈的安全。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叔叔，你收拾地了？”小男孩发现地面的呕吐物都没了，有些惊讶。
“嗯……你也很辛苦，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哦，醒酒汤快好了。”我笑着走进厨房，关了天然气。
将酸汤倒在两个碗里，不停得倒来倒去。
倒了上百下，我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把碗塞进小男孩手里。
“喂你妈妈喝下去，会好受很多。”
“叔叔，你帮我个忙，把妈妈扶起来！”
我拉起薛媛，用我的手臂，撑住她的后背。
小男孩，一手端碗，一手拿勺，把酸汤一勺勺得喂进薛媛嘴里。
足足喂了快二十分钟。
小男孩中间歇了好几气儿。
我表示可以帮忙，但是被男孩拒绝了。
喝碗酸汤，薛媛总算能睁眼了。
她迷迷糊糊得跟我打了一个招呼，强撑着起身，摇摇晃晃走进洗澡间。
客厅里，就剩下我和薛媛的儿子。
“我叫周龙哲，小学三年级了，你叫什么？”小男孩不认生，小大人似的，和我打招呼。
甚至，主动伸手。
“陈辉！”
大手和小手，轻轻一握，算是认识了。
“我妈跟我说是她老板拉她去喝酒，我就知道没好事儿！”周龙哲的语气，一点儿也没有三年级小孩的幼稚。
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成年人的感觉。
这让我觉得挺有意思。
“为啥呢？”我追问。
“哼……那个老男人，老拿我妈当招牌，去吸引别人，每次我妈都要被灌酒，可讨厌了。”周龙哲愤愤不平道。
我愕然。
这孩子的语气和用词，越来越成人化。
而且，小小年纪，对成年人世界的事情，竟然还能知道一些。
这对他的影响，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周龙哲，你爸呢？”我下意识扭转话题。
“我妈跟我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出国了，然后在外国找了一个老婆，就不要我们了。”周龙哲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
似乎在说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儿。
我沉默了。
不要怪孩子早熟。
这样的家庭，孩子能不早熟么？
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关爱。
小小年纪，就眼睁睁看着母亲承受各种压力。
换成另外一个孩子。说不定早就彻底废了。
周龙哲满墙的奖状，花费了这孩子多少的心血啊！
“唉……”我不由叹息一声。
“没事儿，不用可怜我！”周龙哲满不在乎道，“我和我妈俩人，也挺好的！以后，我到哪儿，就把我妈带到哪儿，谁也别想欺负她！”
我再次沉默了。
这孩子，太敏感了。
虽然他表面上一切都无所谓，但内心呢？
十岁的孩子再老练，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这个孩子很孤独，很没有安全感，他的一切言行其实都是他内心活动的反面。
越是说不在乎的东西，就越是在乎。
越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内心就越是看重。
和这个孩子打交道，不能把他当小孩儿看。
“周龙哲，我没有可怜你，我觉得你做得很不错，是个男子汉！”我笑道，“至于我叹息那一声，其实是想起我自己的事儿，有些伤感。”
“你也是从小没有爸爸？”周龙哲，扭过身子，主动追问。
“有啊……”我笑道，“但是去世的时候，还挺年轻的，就剩下我和我弟弟俩人了。”
“我现在，也只能怀念他。”
我耸耸肩，将周龙哲完全当做一个平等的朋友交谈。
“陈辉，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周龙哲奇峰突起。
我乐了：“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妈妈和你帮助过我，我把你们当成我的朋友。”
“你妈妈被人在酒桌上欺负，我作为朋友，该不该出头？”我问道。
“该啊！”
“那不就得了！”我双手一摊，“这事儿，跟喜不喜欢你妈妈没关系，纯粹是出于朋友的身份。”
“那抛开朋友这一层，你喜欢我妈妈么？”周龙哲眨眨大眼睛，不死心。
嘿……这小屁孩儿还挺不好哄的。
我心中无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开心。
虽然话题很偏成人，但是我发现，周龙哲这孩子的三观，十分正派。
什么男女感情中，要相互体谅理解，不能单方面付出。
什么社会险恶，男孩子女孩子都要保护好自己。
云云……
让我刮目相看。
平时，薛媛肯定没少教育他。
聊天出现了一个间隙，我才发现，薛媛靠着洗浴间的门，看着我们。
聊天太投入，薛媛啥时候洗完的都不知道。
“你们在聊什么？”薛媛有气无力。
但是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其实洗完有一阵子了。
只是脚下没劲儿，扶着墙，慢慢往外面挪。
然后无意间听到儿子和陈辉的对话。
听着听着，就入迷了。
倒不是俩人的话题有多爆炸，而是儿子很少和成年男子，尤其是和他亲生父亲年纪相仿的成年男子对话。
恍惚中，薛媛似乎看到了周龙哲和他父亲在聊天。
可惜……那只是想象。
不